雨水回鸣,夕阳灿烂。
在原野上。
“跳舞!!”
兰枫骤然开始施展身体——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动作,抛弃一切计算的摇摆和挥舞,每一个动作都是身体的本能在发出。
呼啦啦啦啦啦——
夸克也在空中盘旋,深黑的乌鸦时不时发出高昂的啼鸣,做出各种奇异的动作。
兰枫在起舞。
跃动,跃动。
犹如旋转的,黑色的伞。
乌鸦在飞舞。
翻腾,翻腾。
宛若飘飞的,黑色的缎。
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
“妈妈!妈妈!那个哥哥在干什么呀?”
一对赶着暮色的单车母女自田埂路上行过,后座上吃着糖葫芦的女孩指着田野中,于雨幕里尽情跃动旋转的兰枫,询问道。
“那是个疯子,媛媛。”
母亲踩着单车的步伐更紧了些,好似怕什么东西追来似的,载着她的女儿飞快驶过。
“我们离他远点。”
一个不被理解的人。
一个人格殊异的人。
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
片片山坡叠清泻翠,抽穗的茅草在三月凉风的吹拂下蜿蜒起伏。
逶迤的薄云紧贴着仿佛琥珀般璀璨的天壁,细碎的丝雨在天空中挂下千万条冰凉的蔓。
多么柔软祥和的梦。
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
盛开的林野,绽放的土壤,飘落的雨点。
雨水。
击打着木与叶与土的香味,形成了山林的海洋!!!
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
滴。
答。
风雨稍歇。
水淋淋的石板上,闪着一片薄光。
地上花瓣零落,草叶都挂着亮晶晶的水珠,连草丛里的蛛网也挂上了三两光点。
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
天地间静寂无声,只有四面八方渐止的丝雨,隐在岁月的深处,无边无际又无休无止。
稻草人孤零零地挺立,有一种宁静和沉思,似乎正张开双耳监听世间所有的动静,包括身边突然滴答巨响——
一颗水珠从破土的新芽上轰然滚落,砸入大地发出悠久的回响。
十方百里迎春意,千山万壑焕生机。
跳舞跳舞跳舞跳舞跳舞!
雨。
下得那么久。
每一颗透明的水滴都漫无目的地在日光的间隙下飞翔。
它很轻,好像要悄悄消失,但还在窗户、路面、树梢、石头上。
……总能留下它到来的痕迹。
跳舞……跳舞……
跳舞……
累了,却也轻松了。
噗。
兰枫一整个地和夸克仰面倒在原野的中央——在自己的身后,红透的花霰杂着赭尽的落叶,一路烧到天边。
而自己的影子也倒在地上,像一截烧焦的木头。
“我好多了……夸克。”
浑身都是汗水、雨水、草籽、碎叶、木屑、泥浆、尘土的兰枫看着天空,突然笑了,自己的手轻轻往地上一拨,就摸到了一颗破土的青芽。
“夸克夸克。”
身边的乌鸦表示赞同,两脚朝天的它用力挥了挥爪子。
“咱们还有很多好人要救,对不对?”
兰枫伸出挂满脏污的手,夕阳的余晖从手指中渗下,宛若给夜幕计时的沙漏。
“夸克夸克。”
夸克拍了拍爪子,用力叫道。
“咱们还有好多坏人需要审判,对不对?”
兰枫闭上眼睛,又询问道。
“夸克夸克。”
夸克再次拍了拍爪子,用力叫道。
“是啊,大抵如此而已。”
兰枫翻身坐起,而夸克也同样扑腾着转身,坐在兰枫的身侧。
“还有很多……很多未完成的事情呢。”
自己伸手揉了揉夸克的小脑袋,站起身来,夸克也应着自己的动作,一跃飞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和残屑。
“走吧,走吧。”
兰枫和夸克,身披夕阳,走向夜幕。
而众影一如既往的,相拥而迎。
医者。
杀手。
疯子。
超脱者。
一直都没什么所谓的。
走下去吧,兰枫。
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