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陈演也不由得失笑道:“迂腐。”
李平桂接过请愿书,瞧着上面的汉字注脚,脸上横肉一抽便恶狠狠道:“都杀了干净!”
文武大员在官厅中谈笑风生,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值得大费周章,权当是繁忙公务中的一点消遣,这便是身为胜利者所行使的权力,生死杀伐只在胜利者一念之间,失败者便如同猪狗一样被砍杀了。
顾绛捧着一封信件,似乎抽抽鼻子便能闻到恶心的尸臭味,他如今的正式身份是大都督行辕文书,瞧着戈洛文上校那杜鹃泣血一般的言辞,不免动了些恻隐之心,沉吟纠结了良久方开口求情。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大都督,倒不如让这些俄人入土为安,功莫大焉。”
顾绛硬着头皮说出这番话来,一侧,李平桂便忍不住咧嘴,龇牙,翻白眼,显是在埋怨他多事。陈演则眼观鼻,鼻观心,埋首公务,顾绛便全身的不自在,如坐针毡,便如同坐在火山口上。
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马城想也不想便应许了:“准了。”
顾绛长出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伴君如伴虎呀,今次便算是行善积德,为家中妻儿积点阴德,往后这类事情还是少搀和。毕竟是从小读圣贤书的江南才子,心中默念着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孔孟之道,仁义之心终还是深入骨髓的,一时怕是难以磨灭。
两日后,俘虏营外。
顾绛领了差事,全身上下轻飘飘的,心情畅快,他当年自复社中弃暗投明,忍着万人唾骂与汉社中人交好,又被辽王马城看中他的才学,引入王府做了幕僚,不就是为了这样一天么,持节钺,号令三军,顾先生一时间书生意气,还真的当成大事来办了。
营门外,一队队衣衫褴褛的俄兵放下锄头,镐头,整理着破烂的军服重又聚了起来,草草在营外清扫出一块净土,将这些天来死亡的同袍尸身都收殓了,预备着点上干柴火葬了。一具具尸体从肮脏的积雪中扒拉出来,这一收敛可是将顾绛吓了一跳。
那肮脏的积雪之中,竟掩埋着如此之多的弃尸,触目惊心。
顾才子动了恻隐之心,允许俄国俘虏们聚在一起,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双膝跪地唱起福音赞歌,瞧着那一张张肮脏皲裂的脸,耳语一番,命人用马肉煮了一锅肉汤,抬来几筐白面馍馍,做完了弥散的俄国兵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对顾绛感恩戴德,赞颂之声此起彼伏。
顾绛瞧着那些鼻青脸肿的高大俄兵,心中百感焦急,又有些警醒,倘若打了败仗的是大明,这俘虏营中关的可就是他了,这是残酷的国运之争,胜利者对失败者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说话间,耳畔便全是呼哧呼哧喝汤的声音,吃饱了,喝足了,数千俄兵三五成群的盘膝坐地,享受着饱餐过后惬意的滋味,数千俄兵吃了顿热饭,有了些力气那俄兵群中,却有一条身影暴起,猛然夺过火头兵手中一杆扁担,嚎叫着扑向周遭的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