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漓阳县的云来客栈陷入了寂静,只有一间客房里亮着两支蜡烛,摇摇曳曳的,映着桌前十几张紧绷的脸。
“七爷,”烛光暗处响起一个竭力压低的声音,“现在动手是不是太仓促了?太子那边还没倒……”
不是说好了先坐山观虎斗吗?
随着这一句话,十几双眼睛一齐看向灯下。
裹着被子坐在一堆酒坛子中间的陈七神色冷然,迎着那些凶气毕露的目光毫无怯意:“人人都觉得仓促,那便是时机正好;等到世人都觉得时机到了的时候,咱们再着急忙慌地去凑热闹,只怕连骨头都抢不到一根了!”
“这件事跟抢骨头可不一样!”旁边有人站起来低吼,“大伙儿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跟着你干,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是啊是啊,这可游戏不得啊!旁人忙也跟着附和。
太子气数虽尽,三皇子的势头却还正盛。咱们这时候一脚踩进浑水里,要耗费多少力气、搭上多少人的性命,你算过吗!
“算过。”陈七冷声接道。
房中静了一刻。桌前一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插话,片刻之后听见陈七又接着说道:“如今太子已是穷途末路,三皇子却还如日中天。再过些时候,这天下、这民心,都是三皇子的了。”
但是三皇子与太子相斗,必然也会有所消耗。
这句话没有人说出口,因为数年来一直打的是这个主意,完全不必再絮烦。
陈七低头看着烛台,继续道:“咱们从太子手里抢天下,那叫有道伐无道,替天行道;可三皇子贤名在外,咱们等到他掌控了局势再下场,那就叫逆天而行、就叫乱臣贼子、就叫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众人都有些犹疑。
这样想似乎也不无道理,但话还是要说回来——这太仓促了吧!
既然与三皇子相斗不得民心、既然此刻出手是最好的时机,那先前为什么不是这样安排?先前为什么说要等太子彻底失势、再无回天之力的时候才出现给与最后一击?
“因为,先前高估了三皇子的人性、低估了三皇子的狠心。”陈七作出了解释,“现在看来先前的判断是错的。那人是一头恶狼,咱们不能等到他胜利在望的时候再去他嘴下夺食。”
否则,那饿狼会发疯发狂、豁出性命与你死缠到底。
这解释大约等于不解释,而陈七并不打算说更多,只一挥手,就给出了结论:“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早下场,让他从一开始就咬不到那块肉!”
这,行吗?
“七爷,要不要给四殿下送个消息?”角落里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七想了想,抬头,露出了几分笑意:“也好。瞒了他三四年,也该是时候给他漏一点口风了。”
免得他有一天从梦中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当了皇帝,会被吓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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