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对方代表团中还有这么个“专业人员”,威慑是必要的,但有可能泄漏武器机密又是另一回事。庞雨刚才就有点后悔讲的太多,所以后来连子弹都没敢给赵翼看。
而且现在双方的身份,也真不适合谈论到这些,象钱谦益就很聪明,看到这枪很好,不过赞叹两声便罢,却根本不说什么题外话——说出来白白让双方尴尬。而这位赵凤翔赵主事却显然缺乏这种敏感性,大大咧咧就跑来问了,还真当他们短毛是大明忠臣?
庞雨只好支吾了几句,顾左右而言它,希望赵翼能够识相点。这位赵主事好歹也是科举出身的文官,不至于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吧?
赵某人果然很快觉察到这边的冷淡,脸上生出几分变化来,但却并不是庞雨预料中的恼怒,而是微微泛红,带着几分羞惭,以及失望:
“唉,庞军师,俺老赵是个莽撞人,可也不是傻子。俺也知道这种机密不该胡乱打探,打探了你们也不会说。只是……唉,实在不甘心呐!”
看见赵翼在叹息之中带着无限惆怅,似乎是个有故事的人,庞雨本就想多了解这个人,便有意识的探问一番,果然,这位赵主事马上开始回忆起他在边镇的生活。
赵翼赵凤翔,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跟他的老师徐光启是同乡,很早以前就跟随徐了。不过后来却分道扬镳,原因很简单——徐光启为了学习西方文化,全家受洗信奉了天主教。赵翼虽然也很看重那些学识,但却不愿放弃传统信仰,于是就脱离了徐氏门下。
那时候的赵凤翔年轻气盛,全然不知道世事险恶,没了老师的庇护,他那个马大哈性子很快便引来祸患——本来都已经中式了,都在京城等待选官的当口儿,因为一时嘴快,嘲笑了某个出宫采买的太监,被人连扇十七八个大耳刮子,打掉一口牙不说,转头就被阉党成员捏造个罪名,发配到辽东一处边镇听用。
“这么说……你是跟满洲人作战了?”
一听到“辽东”二字,庞玉眼睛登时微微一眯,对于这个时期的满洲后金政权,他们虽然从未与之打过交道,却早已将其视为生平最大劲敌,武器,部队,编制,战法……可以说支撑他们这个团体拼命发展的动力,就是为了与那股在历史上将要入主中原的政治力量狠狠碰撞一下。
赵翼点了点头,虽是在舟中闲聊,他眼中竟忽然显出几丝畏惧之色,似乎当年留下的阴影极深:
“不错,正是和满洲鞑子交战……鞑子兵强啊,他们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杀人比杀鸡还顺溜。箭法尤其高超,和他们作战,时时刻刻都要支楞着耳朵,什么时候听见‘嘣’‘嘣’的弓弦响声,就要赶紧举盾,或是找地方遮护,动作稍慢,必为弓矢所杀……又都骑得劣马,不配鞍鞯照样奔驰如飞,来去如风,我大明军委实难以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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