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钱宁慧问泥土中的长庚,他看上去和现实里的长庚没有任何区别。
泥土中的长庚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什么,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想起刚才在地下室门外的遭遇,钱宁慧觉得自己的话语里都带着火气。
泥土中的长庚又点了点头。
“你真的吸毒么?”钱宁慧问。
“我不知道。”长庚愣了愣,略带茫然地回答,“那药水是父亲给我的,如果我不用,就会头痛得厉害。”
“你没有想过,他是用毒品来控制你吗?”
“我想过,但我还是不信父亲会害我。”长庚回答。
“你这是什么逻辑?”钱宁慧有些激动起来,“他又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培养你是为了给他干活,不付工资,不付房租,比包身工的待遇还差!你凭什么要这么听他摆布?”
“因为,我就是相信他。”长庚顿了顿,补充,“就像是地球围绕太阳旋转,是公理。”
“你以为你是布鲁诺啊,爱你的养父就像爱真理一样,甚至可以为他去死!”钱宁慧心中一动,“那——我对你就像是什么呢?”
“钥匙。”长庚毫不犹豫地回答。
钥匙。帮他打开死亡瓶秘密的钥匙,还是他获取毒品的钥匙?钱宁慧心中一凉,不甘心地追问:“什么钥匙?”
“天龙洞里的平安扣。”长庚似乎不愿多说,却又受制于钱宁慧的精神力,不得已说出几个字。
“你诱骗我进洞,就是为了那个平安扣?”钱宁慧惊问。长庚和她在云峰堡的经历,是她最珍视的记忆,也是在那个蕴含着无限恐惧和新奇的溶洞中,她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
“不,平安扣只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最主要的是解除你的记忆封锁。”长庚躺在泥土里,睁得大大的眼睛望着天空,似乎在回忆当初的事情,“你那时的内心防线守得真紧,若非我想了个巧妙的方法,根本不可能让你同意进天龙洞。”
“什么巧妙的方法?”钱宁慧压抑着颤抖追问。
“那个疯女人。”长庚慢慢地说,“她是死在洞里的男孩的母亲。她本来已经认不得你,是我用催眠术操控她,从而引发你对过去的好奇心。你一旦对过去好奇,记忆的封锁就松动了。”
“原来,那个疯子是你操纵的……”钱宁慧喃喃地说着,耳边回响起疯孃含混不清却又刻骨仇恨的叫喊,“是你害死了宝生,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不死?”然后,疯孃就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钱宁慧蓦地笑了起来,指着泥土中长庚的脸,“可是你还给我唱《挪威的森林》,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是这首吗?”长庚微苦笑了一下,继续唱下去,“或许我不该问,让你平静的心再起涟漪……应该是我不该问,不该让你再将往事重提,只是心中枷锁该如何才能解脱……”
“是的。”钱宁慧默默地听着,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滑落,仿佛寂寞的昆虫缓缓爬过。
“可是你不觉得,我一直少唱了两句吗?”长庚又苦笑了一下。
长庚的歌声中确实断掉了几句,不连贯。钱宁慧暗暗琢磨了一下,猛地醒悟省略的两句是:“只是爱你的心超出了界限,我想拥有你所有一切。”
“你是故意的。”钱宁慧恍如被一桶冰雪从头浇下,锥心透骨地寒冷,却又彻头彻尾地清醒。他故意省略了歌词中表达爱意的这两句话,因为他并不爱她,他对她的爱情只是假象,只是用来蒙骗她诱惑她的工具。
长庚没有回答,想必是默认了。他闭上眼睛,就仿佛死去一样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