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萝涩尴尬一笑:“娘子又调皮了,为夫知道你盼子心切,可咱娃还是个团,这个月份没长出腿呢,你别心急”
梁叔夜苦涩一笑,不再掐着声说话,只轻声滑过一句:
“十月怀胎,总归生过才知道”
萝涩勉强挤出一份笑意,实在无法再面对梁叔夜了,她清了清嗓子,重新看向一边的老人,试探着问道:
“方才一路过来,今天是个好收成,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麦子,今年可就不挨饿了吧”
这话似说进了老人的心窝窝里,他吸了一口大烟,吧唧了嘴,有些沉重道:
“灾祸连年,连老天都不给咱百姓留条活路咯,军队要征粮,县里头的老爷官儿要纳收,连山贼都盯着咱们平谷村,实在难啊!今年要不是麦子都丰收了,实在是没活路,活不下去了啊……”
萝涩听着感触,她柔下了声音,安抚道:“凭水关有守关军把手,破不了,老人家尽管安心吧”
烟雾扑脸,这是味道极呛的旱烟,老百姓抽不起水烟。
萝涩闻不惯这个味道,但不好扭身躲开,怕伤了老人家的脸面,这时,梁叔夜发现了她的进退为难,开口道:
“相公,还有这只腿没有捶”
萝涩忙不迭的应道,咳了两声,有些狼狈的逃开老人家的身边,换了一边捶腿,总算躲开了。
“天不叫咱活,咱也得活,老头子我豁得了一身皮骨,也得守在这个村子里!”
“恩……对了老人家,我家娘子身体不适,我们也赶了好久的路了,想借村里房舍住几天,歇息两日再上路,饭钱房费咱们照付,不知可方便?”
“那能有啥的,就住我家吧,家里没啥闲人,下头只有个十几岁不到小娃子,早盼着家里热闹,就住咱家吧”
老人家白须一抖一抖,他收起旱烟杆子,往后背腰间一插,热情的拉上萝涩的臂膀,让他扶着小娘子,跟他一道进村去。
“二狗蛋——把这马车从大路赶到后场子去”
老人家伸长了脖子,往田地里哱罗了一嗓子,只见一个黝黑憨实的少年探出脑袋,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晓得家里来客人了,也憋足了劲儿回了一声:
“诶,听见咯”
他老远朝着萝涩挥了挥手,而后埋头麦浪之中,更卖力的挥了几下连枷,然后下工具,抱起脚边的一垛麦杆子,兴冲冲的往马道上跑。
和苦水乡不同,平谷村更加淳朴。
和梁叔夜一起进村,家门大开的乡邻石房,蓬草屋棱的房顶,篱笆黄土的自家菜园,还有小黄狗在石板小道蹿来窜去,绕着难得一见的客人殷勤的摇晃着尾巴。
萝涩嘴角噙着笑意,扭头四顾,不期撞进梁叔夜的眸中——
恰是一波柔水几乎让人溺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