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斓姬垂下双目,看着掌中的剑穗,“但愿如此吧。”
“殿下!殿下!”辛融一头撞进苏雪禅的练剑的临水露台,急得脸颊煞白,“您的剑穗……”
没了剑穗压在后面,这几日他只得另系一个权当代替品,此时见辛融焦急神色,苏雪禅收拢剑锋,回头看她,“怎么了?不用着急,慢慢说。”
“您的剑穗可是被您自己拿回去了?我方才就放在屋中,谁成想却不见了!”辛融眼眶通红,“奴……奴罪该万死……”
苏雪禅愣了一下。
那剑穗是他生母尚在世间时为他编的,在他练剑有所小成时,苏斓姬将他唤到室内,从锦匣中珍而重之地取出系在他剑鞘上,将每一缕坠下的流苏都理得整整齐齐,对他晏晏笑道:“剑乃锋锐之物,若不小心,则有伤人害己之患。此物系在你剑鞘之后,是为了时时刻刻警醒你,凡事留存一线,落剑时亦要坠着一分。”
如此重要之物,现下竟然不见了……他心下焦急,但终究不能为身外物责怪眼前人,只是温言道:“无妨,一会我再去找找,只是一个穗子罢了,别急。”
一想到辛珂现在还负伤卧榻,他不禁问道:“辛珂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辛融低声道:“劳烦殿下挂心,姐姐就快好了。”
苏雪禅正再要宽慰她几句,但见远处海面风卷残浪,水雾如霜雪弥散,自中央现出黎渊的身影。
“龙君!”他的心中除了惊喜,更有一腔幽微难言的秘事,“您……”
黎渊看也不看他,扬手便扔来一物,苏雪禅急忙伸手捞住,却是自己丢失的剑穗!
“自己的东西自己看好,”黎渊盯着辛融簪环颤颤的发顶,“没有下一次。”
这时候,辛融早已面色惨白地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一下。
黎渊淬金龙目中厉芒闪动,压着隐隐的暴戾煞气扫过辛融的身体,黑袍如波浪涌,转瞬间便消失在了重重水榭之后。
辛融抖如筛糠,汗如雨下,一时间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快起来吧,”苏雪禅见黎渊走远,急忙俯身将辛融拉起,“已经没事了。”
见辛融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苏雪禅不由道:“你们就这么怕他?”
辛融苦笑道:“殿下确实有所不知,龙君光是脾气不好,手段雷霆也就罢了,奴刚到龙宫的那段时候,他日日将自己锁在千丈海渊之下,东荒海翻覆了整整三月有余,龙啸声大得像打雷一样,路过临水楼阁,都能看见血水碎肉从海渊下面一团一团地涌上来……句芒神君亲自前来,说要替龙君拔除体内旧疾,龙君也只是让他滚开……”
辛融嗓音干涩,“龙君这样折磨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顾了,奴这样的小人物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怕有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触怒了龙君。奴……奴也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啊……”
苏雪禅也沉默了。
春光融融,白浪如花,可少年的心却在这样和暖的日光下苦涩地缩成了一团,梗地喉咙发紧,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龙君在少年之时,曾有一位海誓山盟,许定生世的爱侣……后来他因故身亡,龙君也识海重创,至今未愈。”
——“你难道忘了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日子?我们在不周山,在东荒海,我带你去看扶桑和建木……你是我的命,是我的半身……
——“……句芒神君亲自前来,说要替龙君拔除体内旧疾,龙君也只是让他滚开……龙君这样折磨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我爱你,菩提……别走……”
他松开了扶着辛融的手,每一次漫长的呼吸,都像是把混合着酸涩和妒忌的苦水咽进腹中。
“不用怕,”他听见自己对辛融轻声道,“龙君……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痴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