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你!”他被禁锢在蚩尤坚实有力的怀抱中, 眼珠子被炎火一般的刺青烧得通红,一种快要喘不上来气的声音从他的痉挛的舌根哆嗦着抖出来, 一阵叠着一阵,如浪潮不肯停歇, “杀了……杀……!”
蚩尤以一臂强横地搂着他, 另一只手掰过他的脸,封北猎太瘦了, 而蚩尤的身形又太过高壮, 是以那手掌也如蒲扇一般, 可以完全盖住怀中人的面颊。四周飞溅着浓郁的水雾碎珠、沆砀白汽, 群荷的馥郁芬芳氤氲扑鼻,萦绕在苏雪禅的鼻端,在这仙境样的场景中,他听见蚩尤压低了声音,从牙关中一字一句道:“是谁, 你告诉我, 我帮你将他抓来!”
“你要杀要剐, 还是要将自己承受的如数奉还, 我都依你, 但是现在不行, 你得给我冷静下来!”
封北猎在蚩尤的臂弯中竭力负隅顽抗, 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扭得咯吱颤响, 就像一条骨瘦如柴的蛇, 拼了命地想要顶开冬眠的巢穴, 去到那凛冽刺骨的寒冬中闯一闯。泪水顺着他的面颊不停流淌,明明是烙铁一样生红的眼眶,滴下来的泪珠却冰凉得像是雨水——落下三千重的苍穹,落下九万里的长风的雨水,将每一丝活气热气都冻得死在了云层上面,坠下来时,只能听见毫无温度的“啪嗒”一声,便粉碎成了一百瓣、一千瓣。
蚩尤面色不虞,九黎的一名分部族长在他们身后几步站定,犹豫道:“王上,席间……”
“退下,让他们等着!”蚩尤直截了当,头也不回地呵斥道。他用灼热粗糙的手掌胡乱抹了抹封北猎脸上的泪,开口又换了另一副态度,“你说,你说给我听,我都记着,不会忘的!只要你说!”
封北猎喉间拉风箱一样吭哧作响,他挣扎道:“炼血、炼血……”
“炼血?”蚩尤皱起眉头。
“炼血……宗……”
蚩尤将他重新摁到怀中,下巴挨着他的发顶,沉声道:“好,炼血宗,我知道了。不哭,男子汉大丈夫,不哭!”
封北猎满嘴的苦味血腥,既有蚩尤臂膀上的血,也有晕开到唇角的涩泪,他埋在蚩尤怀中放声大喊,那声音如哭似笑,呜咽难言,周身狂风将袖袍鼓动得仿佛癫狂,但这些全部都被蚩尤的双臂圈在方寸之地,他替封北猎将窥探的目光全然挡在外面,亦不让泪水和他的嚎哭外泄分毫。
“好了、好了……”恍若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他的语气难得温和一回,在封北猎耳畔哑声道,“平静一下,不怕他们,我们不怕,好不好?”
在他的安抚下,封北猎剧烈的喘息声终于渐次缓和,不再像先前那样把喉咙撕扯得死去活来,他在蚩尤怀中梦呓般呢喃、瘫伏了一阵,好容易才将心情平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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