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切一切之关键,皆在法军尽快发动进攻,尽快取得战果,叫中国人喘不过气儿来,腾不出手来!
于是,大久保利通不止一次,对法国驻长崎领事皮埃尔表达萨摩藩对法中战事进程的“关切”。
可是,每一次,皮埃尔都含糊其辞,语焉不详。
开始的时候,大久保利通还奇怪:娘的,有啥不能说的?后来明白了,对于战事的进程,皮埃尔之所知,确实不比萨摩藩多多少;或者说,这个战事,暂时尚无什么实质性的“进程”可言。
是啊——如果是法国人打赢了,怎么会不大肆渲染?
如果法国人打输了——中国人又怎么会不大肆渲染?
那么,奇怪了,法国人在等啥呢?
法国人着不着急,我说不好,可是——我是着急的呀!
娘的!
消息终于还是传了过来——不是从皮埃尔那儿,而是从北京和上海——这两个地方,都有萨摩藩自己的人。
北宁大捷!
当然,这个“大捷”,是中国人的“大捷”,不是法国人的“大捷”。
八嘎!
大久保利通求证于皮埃尔。
“总监阁下,”皮埃尔冷笑,“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相信如此低级的谣言?中国人的那套把戏——虚报战果,小胜说成大胜,乃至讳败为胜——你又不是不晓得!”
顿一顿,“反正,我这儿,没有收到过北宁战役相关情形的通报!”
当然没有——彼时,远东第一军的“进攻山西的作战计划”以及“北宁战役的总结报告”,正在呈递巴黎的路上——还没到巴黎呢。
巴黎都没有接到报告,日本这儿,又怎么会“收到过北宁战役相关情形的通报”涅?
可是,大久保利通觉得,这个“北宁大捷”,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不像是假的呢!
若确是真的——
八嘎!
*
*
“大久保君!”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劲风夹着铜钱般大的雨点,直卷进来,大久保利通猛的扑在桌子上,压住被风吹起的地图,一边儿转头怒吼,“西乡君!你给我把门关上!”
以高呼一声“大久保君”代替敲门,整个萨摩藩厅,唯有西乡从道一人,连藩主父子都不会这么干——当然,如果回事儿,都是藩臣觐见主公,没有特别的缘由,藩主父子也不会跑到藩臣的办公室来。
大久保利通为此斥责过西乡从道,“进来之前,你就不能先敲个门?”
“敲门?”西乡从道得意洋洋的说道,“万一大久保君正在里头将一个妞儿按在桌子上忙乎着呢?那不是就叫大久保君有了准备了吗?那我岂不是就看不到好戏了?”
西乡从道关上了门,一边儿脱身上的蓑衣,一边儿骂骂咧咧,“这个鬼天气!”
他骂天气,大久保利通骂他,“地图!小心地图!”
屋内空间狭小,西乡从道脱蓑衣的动作太大,将许多水滴甩到了大久保利通的身上,其中的几滴,还飞到了地图上。
西乡从道吐了吐舌头,挂好蓑衣,扯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脱靴子。
这是干嘛?
大久保利通正要喝斥,西乡从道已经将靴子脱了下来,倒转过来,往外倒水。
“我可就这一对像样的靴子了!——这个鬼天气!”
“我就不明白了,”大久保利通皱起眉头,“现在大晚上的,你又没穿军装,干嘛非得穿你的这双破靴子?——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个嘛,”西乡从道笑嘻嘻的,“大久保君就不懂喽!——你不晓得,女人们见到我的这双靴子,眼睛都在放光呢!”
说着,开始脱湿透了的袜子。
大久保利通看着被西乡从道弄得**的地面,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算了,我不管了,你就瞎折腾吧!”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大久保利通很喜欢西乡从道这种得意洋洋的口吻和神态——这些天,坏消息虽然是一个接着一个,但是,西乡从道却一直是这样一副意气昂扬的模样,看不出有任何的沮丧、受到了任何的打击。
对于大久保利通来说,西乡从道的乐观,也是一种感染、一种鼓舞。
西乡从道擦干了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大信封来,看了一眼,欣然说道,“还好,没弄湿!”
说罢,递了过来,“你的电报——是从北京发来的;长崎的人刚刚送到藩厅,我替你带过来了。”
大久保利通目光一跳,“北京?”
接过,拆开,一眼扫过,目光又是一跳。
电文很长——其实是一封信。
大久保利通看的很仔细,期间,目光闪烁,然而,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看过了,默然不语。
一旁的西乡从道,光着脚,探头探脑的,“谁发来的呀?”
“你再也想不到的,”大久保利通慢吞吞的说道,“田永敏——嗯,大村益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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