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堪堪散去,赵高便驱车径直赶往了太庙。他决定在此沐浴斋戒三日,以示虔诚。
就在赵高进入太庙的同时,咸阳城中仅存的嬴姓公子子婴也随即展开了行动。
子婴趁着赵高党羽忙于筹备即位大典,无暇顾及其他的空隙,连夜派人潜出咸阳,敦请上将军章邯即刻拥兵入朝问政。与此同时,子婴又让两个儿子在城中秘密招募剑客死士,以备不时之需。
子婴是嬴政的族弟,当初赵高屠杀嬴氏王族时,子婴正巧被扶苏派往陇西巡视未归,从而逃过一劫。事后赵高虽也曾欲图将子婴除之而后快,但他转念一想,子婴自从回到咸阳,一直是深居简出,不问任何政事;再者经过几番杀戮,嬴氏王族已被自己几近斩绝,此时若杀了嬴子婴,自己就将彻底背上绝王族后的千古恶名!为了减少登基时的阻力,赵高只得无可奈何地选择放过了子婴。
入夜时分,子婴悄悄带着两个儿子及心腹宦官韩谈来到了府邸庭院深处的一间石砌密室中。望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烛火,子婴忧心忡忡地说道:“传闻赵高遣使密会赵括,若双方一旦达成约定,章邯回军,必遭前后夹击!我意,函谷关大军不能再动,即刻快马召回使者,再做他谋!”虽然知道一旦赵高成为秦王,将来要杀他便是千难万难了,但子婴仍不愿意铤而走险,毕竟章邯的刑徒军已是秦国在关中的最后军队了。
“父亲!何须章邯?儿现有义士三百,今夜即可杀入太庙,诛杀奸贼!”说话的是子婴的长子嬴恒。
“赵高权倾朝野,爪牙甚多,少公子万不可鲁莽行事!”韩谈连忙低声提醒了一句。
“那汝且说该当如何?”嬴恒心有不甘地反问道。
“在下愚见,赵军断不会出兵相助。”韩谈抬头瞥了眼子婴父子三人困惑的眼神,然后继续说道,“赵括顾忌赵高恶名,势必踌躇不决!此时只须章邯率千铁骑入城,便可出其不意,一击制胜!章邯乃久战老将,此理又岂能不明?公子且放宽心。”
“那就静观其变吧!”听完韩谈一席话,子婴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待到三日后的子夜,章邯率三千铁骑终于赶到了咸阳城下。城门随即隆隆打开,在子婴的引领下,章邯军兵不血刃进入了咸阳。
“兵分两路!请公子领两千军往太庙诛杀赵高老贼!老夫在城内缉拿赵高余党!”章邯坐在马上,奋然下令道。
“谨遵上将军号令!诸位且随我来!”子婴高喝一声,当即掉转马头,率领着两千铁骑及数百剑士风驰电掣般地杀向了太庙。听闻要杀赵高,一路上不断有军民纷纷加入队伍,等来到太庙时,子婴身后已经聚拢了大约两万余人了。
三日的斋戒早已让赵高精疲力竭了,此时他正伏于太庙斋宫内的一张大案前打着瞌睡。在一片喊杀声中,赵高骤然惊醒,却并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惊疑之下,赵高赶忙起身走出斋宫,但见太庙大门已然洞开,如潮水般的人流只在片刻之间就将赵高围了个严严实实。
“汝……汝等作甚?”赵高惶恐地注视着周围人们愤怒的眼光,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赵高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给我杀!”只听子婴一声大吼,众人几乎同时蜂拥而上,瞬间就将赵高剁成了肉饼。
在一片的欢呼声中,却见一名秦军甲士突然从外面跌跌撞撞地滚爬了进来,“公……公子!大……大事不好!赵……赵军入城了!”
“甚……甚?”子婴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原来章邯前脚刚刚离开,留守函谷关的副将司马欣便与都尉董翳一道开关投降了赵括。在二十万降军的引领下,赵军一路悄悄尾随着章邯来到了咸阳城郊。经过一番的休整,赵军就对咸阳发起了猛攻,城内此时已是一片混乱,不消片刻咸阳四门就尽数落入了赵军手中。
“章邯何在?”听完战报,子婴紧咬牙关,好不容易才从嘴里发出了一个声音。
“王城既失,上将军陷入重围,生死不明!”甲士尚在唏嘘,子婴已然咕咚一声栽倒在了马下。
“韩公,如何是好?”子婴微微睁开眼睛,失神地望着围绕在他身旁的韩谈和两个儿子。
韩谈托着子婴,哽咽道:“大势已去,只有暂降于赵,存留社稷以做后图了……”
“降?”子婴艰难地闭上双眼,过了许久,他终于无力地点了点头,“罢了,也只有如此。烦劳韩公辛苦一趟,与赵括约定献降细则。”
“诺。”韩谈起身向着子婴深深一躬,尔后转头拨开人群,叹息着领命而去了。
伴随着太庙中悠长响起的钟鸣,子婴被两个儿子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他含泪回望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人群,然后迈开脚步,跌跌撞撞地走向了祭祀正殿。
“大秦第三十七代君嬴子婴即位!昭告列祖列宗……”一阵嘶哑悲怆的呼声顷刻间响彻了整个太庙……
次日清晨,在冉冉升起的朝阳中,子婴素车白马,脖悬王玺踽踽走出了太庙。遥望着步履蹒跚的末代秦王,肃然站立于战车上的赵括骤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