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却什么也没有,徐阶也没迫害他,预想中忠奸对立的场面没发生,他面对地只是一群市井流氓,他无论怎么应对都觉得没意义,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居然就这么失态了。关于改制地讨论都还没进入正题呢,自己就因为这种原因被赶了出来,显然天下人不会对他的痛苦产生共鸣,史书也不会记载他,就算是当代人物,知道这件事情后只怕也只会当做一场笑话----若是这样,那他今天的冒险还有什么意义?崩溃了的朱被抬出去后,金銮殿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奇怪,凡是有一点读书人矜持的都不敢去惹那帮市井宗室了,个个都怕像朱身败名裂犹为天下笑。
冷场了好久,小皇帝觉得难受,叫道:“大家说话啊!”
胡敬宗才冒险出声,问周王、鲁王道:“两位王爷,我们都是外人。不好说话,两位王爷是皇室梁柱,不知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鲁王道:“这事啊,我觉得不错啊。”
那些反对此事的言官一听都大吃一惊,再看周王时,只见他也正颔首,显然是赞同!
这次守旧派官员之所以敢冒险发起进攻,就在于他们认为自己找到了足以对抗甚至压制徐阶、李彦直的政治势力----也就是外藩诸王,而鲁王、周王本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要不然他们进京干什么?所以胡敬宗才来“请问”他们的主意,正是要借他们来压制那些穷宗室。鲁王、周王本身也是宗室,地位又高,他们若开口时,那些穷宗室就不敢向对朱时那么无礼了。
不料他这个引子引出来地。却不是符合他们期盼地良药,反而是一副能够彻底瓦解他们图谋的毒药!
“陛下,”周王行礼说:“臣以为,镇海侯地主张,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虽说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可太祖皇帝制定这规矩时才十几个儿子,如今咱们朱家的子孙却不知有多少了!这正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对啊。”鲁王也说:“其实太祖皇帝定的规矩,在成祖与仁、宣两朝改动的也很多。所以啊,我看这事行不行。不是看改得改不得老祖宗的规矩,而是看对宗亲、对大明有没有好处。”
众穷宗室一听纷纷叫道:“是啊是啊。皇上,这对我们是有好处地啊。”
隆庆被他们嚷得耳膜隆隆响,他只是中人之才,若放在普通人群中还不觉什么,放到了徐阶、张经等人中间,相形之下就显得有些窝囊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不大明白周王、鲁王的言论立场怎么忽然变了。
连皇帝一时都束手无策,那些失去了领袖与靠山地言官就更加无所适从了。
这时徐阶才站了起来,为这次的廷议定调。道:“先前镇海侯上疏时。陛下已经认为此事可行。诸旁支宗亲对这件事又都是拥护的。”
那些宗亲大叫:“对,对。我们拥护!”
徐阶继续说:“如今周王、鲁王也赞同此事,可见镇海侯此疏,正是顺天应人,所以诸王与宗室才都赞成。至于一些昏顽之辈所说的胡言乱语,我看就不用理会他们了。”
决策就这么定下了,小皇帝也找不到什么毛病,廷议就此结束。
罢朝后,周王、鲁王跟着徐阶走出好长一段路,看看周围没人,周王才讨好地说:“徐阁老,户部手头虽紧,但把那些下三滥地宗亲砍了之后,应该不用回收我们的庄园、克扣我们的粮俸了吧?”
原来昨夜入宫之前,户部侍郎曾先与二王先碰了头,说最近太仓银根大紧,已经养不起那么多的宗室,诸藩王应该同甘共苦,所以朝廷准备回收近五十年赏赐出去的藩王庄园,将这笔钱折现,用以应付即将到来的财政危机。收回藩王庄园,这可不违什么祖宗规矩,且以富藩王养穷宗室,此事势必得到大多数穷宗室的赞成,再加上内阁从中推动,这件事怕十有**便能成功!
周王鲁王一听都不干了,当晚就跑来求见徐阶,求他千万不能乱动刀子,徐阶却道:“但如今朝廷没钱啊,宗室是一定要养的,没法子,只能调富济贫了。两位王爷最是仁善,又是藩王的领袖,料来也会赞成此事。”
鲁王一听冷笑起来:“那些个毛腿子宗亲,不过是刚好投对了胎而已,其实他们无爵无禄,养着他们,于国于家又有什么好处?砍掉算了。”
徐阶说道:“他们没有俸养,只怕会饿死。”“那就让他们自己谋生去啊!”周王说:“有手有脚地,还要国家的钱来养,也不害臊!”
当然他在说这句话时,并未想到自己其实也是靠着朝廷赋税地豢养,而且他一个人的消耗,就比一千个普通宗亲都来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