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从路边随手捡来的,自是她说嘴罢了。实则她是从菩萨顶的灵鹫峰那偷偷抠下来的。
都说那灵鹫峰上曾有文殊菩萨居住过,于是彼处的山石上皆留有文殊菩萨仙迹,灵性更大于别处,故此她才冒着风险,偷偷从那山上抠下石头来带回来。
只是……也不知怎么,反正就是不想叫他知道,这是她有多费心得来的。
只要她自己心下明白就够了。
毛团儿接过来,心下早已欢喜无限。在接过石头的那一瞬间,他的指尖碰着了她的掌心……他虽不敢造次,一触便忙躲闪开,可是那一瞬的欢喜,却已经足够叫他今晚无眠。
雪光清冽,映在他面上,照着他无法抑制的笑意。玉叶心下便有些慌了,甚至有一点点后悔要这么千里迢迢带两块石头给他了。
她只得清清嗓子:“实则五台山下就是五台县,皇上这回去便免了五台县来年额赋的十分之三。百姓和商家都欢喜极了,故此到集市上去逛的,人家商铺都给了特别好的价钱……我给咱们宫里每个人都买了小物件儿回来。”
“只是我的月例银子不过那么点儿,结果一不小心就给花光了。反正我是最后一个擦想到你的哈,到你这儿正好把钱都给花干净了,没辙了,这便上山随便找块石头给你带回来罢了。”
“总之……这两块石头你不必稀罕,我知道你回去也应当必定是给撇了的。反正都由得你罢了,我先走了!”
玉叶说完一转身便走了,脑后的那一根大辫子在背后摇摇荡荡。
总归,她就是想叫他知道,她给他的绝不是故意用了心的,也没有把他放在前头的……她是想让他以为他的是最不值钱的,她是把他给放在最后头的!
清月白雪里,她小小的身影蹦了几蹦便消失在了卡子墙的内处去了,再也看不见了。
他立在雪地上,收紧了手指。那原本应该是冰凉的石头,许是因为之前被她给揣在怀里,故此染上了她的体温,此时在他掌心便是暖的。
顽石本无心,是因了人才被赋予灵性的,他何尝不明白。
于是他忍不住地微笑。这一刻清月披肩,半点都不觉着冷,反倒掌心滚烫,心也跟着燠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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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雪夜,傅恒也正在书房窗下,独自暖了一壶酒,默默喝着。
酒本是暖的,可是因为实在太寂寞,那暖酒滑下愁肠之后,便也都变冷了。
傅恒索性伸臂推开窗棂。
夜风呼啸,裹着雪片子飞入窗棂,在书房半空飘然曼舞。
傅恒如何能不想起那一年,在山西听见九儿进封为贵人的那一晚,也同样是这样的雪敲窗棂。
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向雪花举杯。
太寂寞了……这样的夜晚,便邀白雪为伴,共饮此杯吧。
原本以为山西太远,远隔关山,故此那晚才会那样的心痛欲绝;可是今晚明明就在京师,明明远远都能看见紫禁城的九重宫阙,明明……离她这样近啊,却为何,这雪夜里的孤寂非但半点未曾减退,反倒更深深镂入愁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