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发福,总是男子过不去的一道门槛儿吧?虽说再没有年少之时的风骨清秀,不过这个年岁了,富态些倒也更雍容年轻些。
傅恒没想到九儿一张口就说这个,这便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着话。
垂首望自己,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了。
婉兮便笑,“九爷想什么呢?我啊,还羡慕皇上和你如此发福呢。我自己啊,这会子想胖,却也都只胖在肚子上,自己脸便怎么都胖不起来了。”
傅恒心下说不出的疼惜,却也有说不出的——欣慰。这些年九儿一年一个儿,虽说叫身子憔悴,可是却也足见皇上对九儿的长情不改。
他便努力地笑,“令主子这是都可着皇嗣呢,此乃慈母之心。奴才惟愿皇嗣早点落地,倒叫令主子好好儿将养些儿才好。”
婉兮豁达地笑,“嗯!我听九爷的!”
这语气,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可依旧还有当年的俏皮、轻快。傅恒的心尖儿便又习惯地疼痛了起来。
原来二十年的时光,可以改换了人的容貌和身材,却独独抹不去,心上的疼啊~~
婉兮见傅恒又不说话了,心下也并非不明白九爷所想。她垂首,指尖拈着腕上的珠串,缓缓道,“九爷的孩子都争气,隆哥儿今年正式迎娶了四公主不说,便是灵哥儿都在西北立了大功……我这几年便是没与九爷见面,可是在宫里听见他们的好消息,我这心下,也都替九爷欢喜呢。”
“知道九爷家中如此兴旺,我在宫里,便是没见着九爷,却也是欣慰的。”
好容易见着一面,总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可是一时开了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便万语千言,都化作这一声去吧。都为安好,又岂不是彼此的心愿了去?
傅恒心中剧痛,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他唯有在袖口里,用指甲狠狠掐住户口去,竭力叫自己面上平静下来。
“多谢令主子挂怀……奴才的几个孩子,无论是灵儿、隆儿,还是康儿,这些年都多赖令主子的呵护、教导。虽这几年没能见着令主子,可是从三个孩子身上,以及四公主那儿,奴才依旧能看到令主子的慈爱去。故此……奴才便也如见了令主子一般。”
“去年令主子得以进封贵妃,奴才忝为册封正使,这便更叫奴才欢喜得无以复加……只求令主子在宫中安好,奴才便再无奢求了。”
婉兮含笑点头,却舍不得再听九爷说这样苦涩的话去了。她便微微转念,特地又俏皮地道,“九爷可还记得从前我的那些生辰去?从前啊,九爷总是用尽心意为我预备生辰的贺礼……”
那些从小吃惯的饽饽、那些画像、那些……亲手雕刻的香盒,她每一样都还珍存着,未曾稍忘。
傅恒这一刻,终是泪湿眼眶,“奴才……怎么能忘得了?!”
婉兮含笑点头,“所以啊,九爷瞧,今年这又是在我生辰呢。叫九爷这一路送我回京,这便又是九爷送给我的一份大礼去了……”
傅恒心下微微一颤,已是明白,深深垂首,轻轻闭上了眼。
“令主子说的是,其实这何尝不是皇上给奴才的一份殊恩?也更是……皇上为主子预备的诸多千秋贺礼之中的一样儿。”
婉兮含笑点头,“皇上也说,我这一路唯有托付给九爷,皇上才能安心。九爷瞧,二十年过来,九爷依旧是皇上心中第一可信之人。皇上对我长情,对九爷同样也是长情不改。”
傅恒用力点头。
他懂,他就是都懂啊……所以这心下的疼,才反倒这样的多;这样地,二十年都无法抹去半点。
可是九儿这样说了,他自然也得叫她放心。他便竭力地笑,“奴才倒不知令主子可曾留意一事——令主子册封贵妃时,奴才是令主子的册封正使;而当年皇后主子册封为皇后的时候儿,奴才恰好也是册封正使啊。”
“皇上用了皇后的册封正使,却是来册封令主子的贵妃之位……皇上此心之重,令主子,您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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