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知深吸一口气,顿时坐直了身体,没有立刻接信,开口淡淡道:“信是从哪来的?”
“阿黄送来的。”阿信说,“是娘子让阿黄送到东院来的,小的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擅自打开看了,请大人恕罪。”
裴砚知这才不动声色地接过了信,慢慢打开。
短短的几行字,用黑炭写在草纸上,只字未提自己的处境,只说圣心可能有变,让他小心提防,谨慎应对。
裴砚知捏着那张粗糙的纸,看着上面略显潦草的字体,不用想也知道穗和如今是怎样的艰难。
可即便如此,她还挖空心思地想到用狗来给自己传递消息。
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昨天晚上,她之所以没跟他走,会不会也是不想让他为难?
裴砚知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对阿义吩咐道:“去和长公主的人说,本官今晚会准时赴约。”
阿义微微变了脸色,却什么也没说,躬身退了出去。
阿信还在屋里没走,怯怯道:“大人,小的要回去吗?”
他其实想问娘子那边怎么办,只是经过这两回的教训,不敢再多嘴多舌。
裴砚知沉思片刻,提笔写了一个“安”字,让他拿回去,让阿黄送给穗和。
阿黄到底只是一条狗,出于谨慎,他不能写太多东西,一个安字,希望穗和能明白他的意思。
阿信将那只有一个字的信小心翼翼收进怀里,告退出去,马不停蹄地回了府里。
阿黄很乖巧,还在东院等他。
阿信学着穗和的方法,把信用油纸包裹,放进阿黄嘴里,好生嘱咐了几句,这才放它回了西院。
阿黄叨着信一溜烟地跑走,阿信又开始提心吊胆,既怕阿黄听不懂他的话,又怕阿黄中途跑到别处去玩,还怕阿黄被人发现送了小命。
西院里,穗和的心情和阿信如出一辙,在床上坐卧不安地计算着时间,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那个负责监督雀儿的丫头在外面大声抱怨:“怎么回事,这狗怎么又来了?”
雀儿说:“姐姐有所不知,这狗本就是娘子捡来的,和娘子最是亲近,一会儿看不到娘子就着急,它一只狗,又听不懂人话,也不会传话,姐姐防着它做什么,就让它跟我进去吧,娘子看到它还能高兴些。”
那个丫头骂骂咧咧,说什么人怪狗也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可骂归骂,到底还是开了锁,让雀儿和阿黄一起进了屋。
雀儿端着药碗,还没走到里屋,阿黄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到穗和床前,把嘴里的油纸包轻轻放在穗和手里,摇着蓬松的大尾巴向穗和邀功。
穗和提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地,拍着阿黄的头夸它厉害,夸它是条聪明的狗子。
阿黄汪汪叫,开心地转起了圈圈。
穗和打开油纸包,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整张纸上只写了一个大大的“安”字。
她在东院时经常替裴砚知研墨,认得这是裴砚知的笔迹。
看着那笔锋遒劲,力透纸背的字体,穗和陷入了沉思。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安全?
平安?
安心?
稍安勿躁?
总之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好字,是一个看到就能让人放心的字。
大人既然从那么多字里挑出这一个写给她,想必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有充分把握的。
大人是不是想说,他已经有所安排,让她不要担忧,安心等候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