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果然没那么容易认命,直到现在,还想着回东院去见小叔。
她怎么就认定了小叔?
自己与她三年的感情,却抵不过她与小叔几个月吗?
她就这么笃定,小叔还会像以前那样无条件地帮助她,接纳她吗?
想到小叔在前院对着宋妙莲说的那些话,裴景修感到挫败又愤怒,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信任与默契从何而来。
他咬了咬牙,对穗和说道:“你一心想回东院去找小叔,你可知道,小叔被你连累,极有可能会丢掉左都御史的位子?”
穗和整个人贴着墙壁,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流泪。
裴景修又道:“其实小叔刚刚已经来过,得知你和我圆了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穗和的身子明显一僵,却还是没有看他。
裴景修接着又说:“小叔在宫里耽搁这么久,应该是被陛下罚跪了,方才在前院,虽然他极力忍耐,还是能看出他走路姿势很僵硬,想必膝盖伤得不轻。”
穗和终于抬起头,双眼红肿地看向他。
裴景修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他明明应该高兴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却又因着穗和对小叔的担忧,嫉妒得想要发狂,说出的话也更加诛心。
“你还不知道吧,早在京中流言四起时,陛下就曾当着满朝文武大发雷霆,说小叔身为御史,却不约束自身,目无法纪,罔顾人伦,强占侄子侍妾,还亲自下旨召小叔回京,要对小叔从重处置。
所以,你知道你这个时候去找小叔,对他意味着什么吗?他不管你,与心不忍,他若继续与你纠缠,就会被罢官免职,你告诉我,你希望他如何抉择?”
穗和瑟瑟发抖,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裴景修看着她的眼泪,嫉妒之中又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感,仿佛他的话变成了看不见的刀子,正一刀一刀捅在穗和身上。
“陛下问我流言是不是真的,我说是真的,陛下问我在太后的寿宴上为什么不说,我说我被小叔威胁不敢说。”
“哈哈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没错,我就是疯了,我是被你们逼疯的,穗和,我们原本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的,是你们非要逼我!
穗和怒视着他,眼睛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裴景修痛快极了,像一个伪装成正常人的疯子,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感觉无比的轻松畅快。
穗和看着他因疯狂而扭曲的面容,有种人皮面具被揭开的错觉。
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不过是一张假面,假面后面藏着的,是一个长着獠牙的恶魔。
穗和心里明白,这一回,裴景修不会再让自己轻易逃脱。
好吧!
既然要疯,那就一起疯吧!
她把心一横,额头狠狠地往墙上撞去。
“嘭”的一声,穗和软绵绵地倒在床上,鲜血顺着光洁的额头往下流,触目惊心的红。
“穗和!”
裴景修的笑声戛然而止,扑过来将她拉起抱进怀里。
“穗和,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这么傻……”他抱着她,一只手慌乱地按在她额头,试图让血流停止。
然而那血很快就染红了他的手,从他指缝间流出来。
“穗和,穗和,你不要死……”他慌乱地喊着,抽掉穗和嘴里的帕子,“穗和,你说话呀,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我,穗和,你怎么忍心……”
一滴泪掉下来,砸在穗和脸颊。
穗和勾勾唇角,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笑。
“这泪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死了,你的下场只会比大人更惨!”
裴景修愕然看着她,就像看一个疯子。
穗和疯了,她居然用死来报复他!
她怎么敢?
穗和慢慢合上眼,意识开始涣散。
陷入昏迷之前,眼前浮现的,是大人坐在马车里为她讲解文章的画面。
那一路的相伴,真像一场美梦。
可惜梦境太短,醒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