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知顿住脚步,定定地看着她:“我也很后悔,如果你想回去,我明天就安排人送你走。”
“你……”
裴怜云气个半死,手指颤颤地指着他道:“他们说你为了那个丫头和景修反目成仇,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是真的魔症了,因着一个丫头,你竟然连亲姐都不要了吗?”
裴砚知看着她痛心疾首的样子,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夏虫不可语冰,就算是血脉至亲,也未必完全心意相通,长姐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他对她失望的真正原因。
“如果我真的不要姐姐,绝不单单是因为一个丫头,而是因为我们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他冷淡地丢下一句话,在初秋的夜风中大步而去。
裴怜云半天没回过神,直到他走入黑暗再也看不见,才怔怔地问裴景修:“他什么意思,什么是价值观?”
裴景修也有些发怔。
小叔的话虽然是对大姑姑说的,他觉得同样是对他说的。
小叔对他始终不冷不热,也不愿意提携他,难道是从一开始就认为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吗?
在小叔眼里,他是哪一类人?
他突然想起小叔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小叔说,他还年轻,才华出众,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往上爬,根本不必要抄什么近路。
还说如果他向皇帝举荐了他,只怕他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急于求成,善于钻营的形象。
所以,在小叔眼里,他就是一个急于求成,善于钻营的人吧?
可小叔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急于求成,就是为了超越他。
裴景修回过神,态度恭敬地对裴怜云说道:“小叔心情不好,大姑姑别往心里去,侄儿先送您去母亲那里,让母亲为您安排住处,其他的且等明天小叔消了气再说。”
裴怜云也觉得裴砚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真的和她翻脸,于是便听从裴景修的安排,跟着他去了阎氏那边。
裴景修把人送到,略说了几句话,便告退出去,但他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独自一人去了穗和原先在西院时住的那个院子。
在小叔没来之前,穗和已经醒了,醒来看到自己衣衫凌乱,身下还有血迹,以为自己被夺了清白,短暂地哭过一阵之后,就态度强硬地要回东院去,要让小叔为她做主。
没办法,他只好把人弄到这边锁了起来,方才小叔在他卧房看到的穗和,其实是宋妙莲假装的。
为了防止小叔发现端倪,他特地让宋妙莲服用了一些生半夏,把嗓子弄得嘶哑。
他知道这个方法很冒险,他唯一能赌的就是小叔的品行。
小叔是个正人君子,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会掀开被子查看,更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把没穿衣服的穗和带走。
现在看来,他又赌对了。
裴景修不禁得意,觉得自己总算在某方面超越了小叔,尽管手段有些卑鄙。
卑鄙又怎样,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结果。
结果是小叔终于死心,放弃了穗和,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站在穗和门前,勾了勾唇,掏出钥匙开锁。
屋里静悄悄的,穗和大概哭累了,睡着了。
他心里盘算着,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穗和也彻底死心。
房门打开,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正当他准备掏出火折子时,门后突然窜出一个身影,飞快地向外跑去。
“穗和!”
裴景修吃了一惊,连忙追了出去。
“穗和,你要去哪,快停下……”他边跑边喊,又不敢大声。
穗和也不知听没听见,疯了似的发足狂奔。
她要去东院,她要去找大人,哪怕大人嫌弃她失了清白,不肯接纳她,她也不能留在裴景修身边。
她就算死,也要死在大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