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启镇支持栾平欣的事业，不仅是资金的投入，客户上的问题他也从一开始就想了很多办法。多年生意场的他最是知道客户有多重要，所以在研究院刚刚成立的时候，他便四处跑关系，希望那些对冷库设计、设备技术有需求的企业能重点关照一下。栾启镇的铺垫没白做，事情走得很顺利，咨询寻求合作的不在少数。那时因为研究院接了省厅项目，栾启镇以此为借口强压了一段时间，也想着不要给姑娘太大压力，先一条心把这个申报项目做好。后面一旦腾出手来，对他们这些有技术有能力的年轻人来说，具体的冷库业务属实是简单的操作层面。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省厅的项目还没结束，栾平欣又投入到医药企业的冷库建设，这一下子又不知要何年何月，栾启镇也应不下来了。而且不仅自己事先说好的无法交代，很多要建冷库询设备的人都通过各种关系找了上来，要还是没有动作，栾启镇就相当于先给人家画了饼，到头来涂了自己一脸糠。归根到底是冷链的态势不同了，十一月至今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霍然间要吃这口饭的人越来越多。又因为家家情况各有不同，建多大的库、做几种库的组合、设备档次的上中下，懂的人并不多，一个个都盯上了制冷研究院。“平欣，爸不是不让你做技术，但现在你要学着走市场。我说的不一定准确，你可以问问殊同，如今要做冷链的是怎样一个情形。你这里是整个青宁第一家制冷研究院，已经有了省厅项目打底，这权威没的说，你往身后瞧一眼就知道了，只要你开一个口，那订单就跟打印机也似的！”“爸，是不是关系上你不好圆了。”栾启镇咧着嘴摆着手，“圆不圆都是小事，可是姑娘，对你来说这是天大的机遇呀！这个研究院来之不易，咱不是说要多么快的做大做强，但送到手头上的你得抓住才是。当下这景象还不是因为政策的倾斜，很多人看到了更好的生意，平欣，政策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啊！”这些话对栾平欣来说，都是熟悉的话，只是从父亲口中说出，分量要比往常重很多。“爸，我只看到了乱糟糟的局面，我也不相信所有人最后都能留下来。我们在做一个课题的时候往往要做初始淘汰，有些东西在一开始就不会被纳入范畴。”栾启镇有些掩不住火气了，“几家留几家走，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你就看看眼前就是了，有那么难吗！”“爸，这里是制冷技术研究院，我不想把它变成冷库的设计流水线。越是这遍地开花，这样的事越没有意义，这里一共不到三十个人，要是开了这个头，没有一个人能继续做技术，大家天天抱着冷库建设方案，这才是背了初衷呀！”“打开那扇门，我当然知道会有无数的需求，但那些不是只有这里能做，那些有需求的人到最后也未必能够回款。潮起的时候人人都是通览全局的上帝视角，觉得自己立于不败，但只有到潮落才知道这轰轰烈烈的背后真实，研究院要是趟进去就是随涨随落，他们的磕磕绊绊都会扰着研究院的不安定，那才是真的走偏了。”栾启镇发现他说不过这闺女，也不知道是这一瞬听着有道理还是思索下来仍觉得有道理，“所以，你就扎进药品不冒头了？”“谁说不冒头了，脑壳子硬了才能冒头，爸，不管是哪一个领域都是要看作品的，不是我们摊子大业务多就有名堂，没有真东西，人们只会把你当做花架子，花架子哪来的谈判资本啊！”“什么谈判？你这又说到哪去了？”“我整天都想着和拜冷合作正阳，可要是我们研究院只会告诉别人聚氨酯、预冷间，拿什么和人家平等合作呀！这个恒温库我一定要做成，只有这样才是真的立起来，向上够得着才能向下比划。”正阳是栾平欣的心结，她在拜冷最后的坚持也源于此，事情但凡能有回缓，她也不会离开，怎奈项目由经费不足直至科研停止，反衬的是市场那边的光火冲天。如今拜冷要回头看，想要再振技术，抓起从前的研发优势、重新审视市场环境，梳理个人专利与集团专利的时候，便绕不开栾平欣当年的价值。栾平欣深知此刻研究院的地位，在拜冷的视角，不会因为你是唯一就多看几眼，归根到底还是技术成果。栾平欣是从前的拜冷人，但那些属于个人的东西已经不够，因为这一次，是企业与企业之间的合作。栾启镇发现他和姑娘的交流从一开始就没在一个频道，说着说着又说起一堆不懂的东西。但让人放心的是，她不是闷头搞技术什么也不管，她不是不懂利益，而是蕴着一种技术的能量，似乎那才是制冷研究院的要义。劝是劝不回来了，静默下来的栾启镇忽然发现，这些年来栾平欣的脾气收敛了，可怎也没想到，那固执的劲头更超从前了。仿佛她初中时候拿个扳手站在机器前面，她说漏油就是漏油，黑夜打灯也得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