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诸将相互见礼,王该见着北宫纯和罗尧,异常亲热,当场就要单膝跪倒,被二人一左一右给扯住了。王该便说:“前闻北宫将军反正,我家明公不胜之喜;今我得见将军亲面,及罗将军,幸何如之!二君漂流在外,明公每每思之——岂不念乡梓父老乎?”
罗尧眼圈一红,不禁也动了感情,回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无一日不思念凉州故乡啊……裴公已有承诺,但得平定雍、秦,道路通畅,即允我等归乡……”
北宫纯赶紧打断他的话,假装笑笑说:“大丈夫岂能眷恋乡梓,贤弟之志何其小哉?即雍、秦平定,胡寇尚且占据河东、河北,我等自当追随裴公,杀尽丑类,重造社稷,始可铸剑为犁,马放南山……”
他心说罗尧你脑袋进水了吧?要知道这身边儿一大群,不全是咱们凉州人啊,甚至还有刘光……刘光不是晋人,是匈奴降将,从来这路货色为保自身,都最喜欢打小报告了。我当初在胡营中便深有体会,最瞧我不上,动辄下绊子的,全是一票晋人降臣,相反屠各、匈奴倒都对我还算不错……
因为他们不敢踩胡人,就只敢踩跟自己一样的晋人,只有踩了晋人,才能向新主子表现出足够的忠诚心来。如今刘光在我军中,与此情况相同,本属异类,为了站稳脚跟,必然会想尽办法坑陷同僚——我此前就觉得裴公把他调来“骐骥营”,其实是来做监军的,为此才特意召你过来,以相扶助,共同拮抗之。
不过听今天这番话,你根本就没脑子啊!竖子不足共谋,我还得赶紧撇清自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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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卢城中大宴数日,随即各部陆续散去:王该回凉州,陈安回陇城,“骐骥营”返归乌氏,再向临泾——不过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临泾已降,焦嵩首级都在送往长安的半道儿上了——其余氐、羌、鲜卑,则除了吐延、军须等数人暂留外,也都满载而归。
游遐处事公平,给联军各部都分了不少的战利品——要知道彭卢雄踞安定西部十数世,积攒下了偌大的家底,游子远把大多数人口、牛羊、粮秣都留下了,剩下金银绢帛,全都用来赏赐氐、羌。
吐延、军须他们不走,是打算跟着游遐前往长安,去觐见裴该,混个脸熟,以便谋取更大的利益。游遐暂留都卢,以安定人心,恢复秩序,他遣使报捷,要等到长安派人过来担任安定郡守和都卢县长,才好离开。
想觐见裴大都督之人不少,但不是谁都有机会的,比方说苻洪,虽经恳请,游遐却砌词敷衍,要他且等下回。加上苻洪部中不稳,生怕苻光、苻突趁着自己不在搞什么小动作,既然游遐是这种态度,他也就不再强求了。
不过游子远也承诺,汝等功绩,我都已记录在案——还当众宣读,允许各部酋大提出异议,他好加以完善——只等上报,朝廷必有奖掖。你们且都回去等着,到时候我还会如同先前一般,一家一家巡游过去,趁便宣读制书,加以封赏。
苻洪连日来带着部众抄掠卢水胡,抢了不少牛羊和民户,再加上游遐赐予的金银绢帛,装了满满三大车,得意洋洋地就返回了略阳郡内的驻地。游遐站立在城楼之上,目送他离开,眼中瞬间闪过了一线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