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灌娘是虚岁十六嫁给裴该的,成婚尚未及一载,貌似身量又有所增长,裴该过往曾经担心:所谓“二十三,蹿一蹿”,估计她将来很可能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去!此刻却不禁想到:唯有高身量,才有大力气,算了,你随便长个儿好啦。
正在此时,部曲督文朗闻讯,快步奔至堂前,单膝跪倒,高声道:“是臣等卫护不力,使得主公受惊,死罪!”裴该先不理他,却注目裴坦,立眉喝问道:“汝究竟是何人?谁使汝来刺杀于我?!”
裴坦被绳捆索绑,缚得跟个粽子似的,嘴里也塞了东西,不但不能动,抑且不能回话。一名部曲听得裴该发问,就想伸手取出裴坦口中之物,却被裴该摆摆手,制止了。因为裴该瞧得很清楚,裴坦听问,当即面无表情地闭上双眼,分明就不打算老实交代嘛。
于是裴该吩咐文朗:“我将此獠交于汝了,务必讯问出是受何人指使。”
文朗答应一声,随即便问:“可能上刑么?”他久随裴该,深知主公虽然未必心软,有妇人之仁,却向来对肉刑没什么好感,举凡部下犯错,能罚俸、关小黑屋的,绝不会鞭杖相向。所以才先要问清楚喽,对于这个刺客,我能上刑不能?
裴该撇了撇嘴:“任凭汝等,唯供词不得,绝不可使其就死。”
文朗当即应诺,于是就喝令部曲们把文坦给扯下堂去。荀灌娘这才放下铜灯,同时也撒开了挽着裴该臂膀的右手,颤声道:“夫君身旁,还当常有勇士护卫才是……”裴该朝她笑笑:“卿即我之勇士,何须他人?”不过心里承认妻子所言有理,身为政治人物,即便在家中,也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啊!
随即想起来,赶紧高声问道:“京陵公兄弟可远去了么?速速请将回来!”转过头去吩咐荀灌娘:“即刻备膳,我要宴请京陵公。”
刚才王卓警告裴该的话语,荀灌娘在屏风后面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不禁点头:“正该如此,若非京陵公示警,恐怕……”不忍心去设想,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微微一曲膝,便即退了下去。
王卓他们果然并未走远,被裴氏仆役又请了回来。王聿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禁再度对老哥刮目相看——“今阿兄既立此功,有德于裴公,乃可更请高位。”王卓摇摇头,嘱咐他:“裴公必有以酬答我,然卿不可开口索要——市恩非德也!”
裴氏夫妇罗列珍馐——当然是跟他们日常饮食比,根本不可能达到王济在世时王家的膳食水平——答谢王氏兄弟,钟声沾了光,也得以备位下座。裴该甚至还把老婆也叫了出来,并坐以宴请二王——这是一种极其亲近的表现。席间裴该就说了:“王公云能察人颜色,洞彻杀心,因此数次得脱厄难,我初时尚未信,实在惭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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