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到郭璞上门来致谢,裴该好言抚慰,先安排他做书记,为自己草拟文书,然后就问了:“闻卿善相,可能相我否?”
郭璞来前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了他认为裴该留下自己,三成是看中了自己的文采,剩下七成,还是把自己当个算命的……这可无法可想,谁让自己学了道术,又到处去展示呢就此简明扼要地回答说:“明公之相,贵不可言。”
裴该心里话这还用你说?我都做到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大都督,几为人臣顶峰了,即便转眼就死,或者势力瞬间崩溃,这会儿也肯定贵不可言“可备悉言之。”说着话还特意摆了摆姿势,好让郭璞瞧个清楚明白。
郭璞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拱手要求:“明公请起身……请转身。”其实昨天跟刘隗来至裴府,郭景纯早就已经抵近观察过裴该的面相了,但我还想再瞧瞧您的背究竟怎样。当然啦,即便还是那天的结论,只要一“背”,更为显贵,他也是不敢轻易宣之于口的。
这话私底下跟别人说说还则罢了,怎敢对当事人明言啊?倘若裴该并无反意,会不会以为自己跟蒯彻似的,是想教唆他背晋哪?那还不当场下令把自己拖出去砍了?即便裴该有反意,终究形势未到,就更应该赶紧封口,免生流言蜚语。
昔日主簿耿包密白袁绍,说:“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以从民心。”袁绍若是全无篡意,就该当即斥退甚至杀戮耿包,但他没这么做,反而把耿包之言遍示群僚,以听取意见,结果大家伙儿都说此人妖言惑众,理当正法。袁绍知道时机未到,人心不附,只好把耿包给宰了。
这是前车之鉴啊,郭景纯哪敢傻乎乎地步耿包的后尘?
于是仔细观察裴该的背影,恍恍惚惚,影影绰绰,貌似自己那天并没有瞧错,但这话绝对不能够明说。因而他装模作样沉吟少顷,对裴该说:“明公适才坐北而向南,堂外天光普照,面无荫翳,乃成功之相。再起身而向西,光明在左,荫翳于右,示用武也;折而北向,不见其面,不敢多言;转而向东,光明在右,荫翳于左,示文德也。”
裴该心说有理啊,我方用兵于西,而对于东方的祖逖势力,则要结交之、羁縻之,纯以文德为治。但是脸朝北的时候究竟又如何呢?“卿可来北,观我面相。”说着话,再次背对郭璞。
郭璞瞧着裴该的背影,心里就多少有点儿哆嗦,赶紧绕至北侧,装模作样细细一看,回答道:“明公面黑,乃生威武之意,岂非胡寇殄灭之相乎?”
裴该心说这就纯粹是片儿汤话了,不过如今君臣之份已定,郭璞又是初来乍到,估计真瞧出什么不好来,他也不敢随便开口。当即微微而笑,转身坐下,郭璞也赶紧绕将回来,侧向陪侍。裴该嘱咐他:“景纯,所谓‘忠言逆耳’,卿日后若有所见,若有所思,可直陈不讳,不必专言好事,以悦我心。”郭璞赶紧拱手:“臣当牢记明公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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