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侃在离开洛阳之前,就跟裴该分析过,说即便咱们收复了太原、西河等郡,不再需要拓跋鲜卑作为外援了,暂时也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之决战,还是再羁縻他们一段时间为好。
要知道鲜卑诸部中,拓跋最雄,其地东接代郡,西至燕然,北包大漠,控弦之士数十万众,虽然此前受挫,内部又发生政变,导致实力有所下滑,也仍然是国家大敌,非一二战便可彻底平灭的。别说幽、冀和蜀地、江南尚未平定了,即便国家一统,经过长年的动乱、兵燹,也极残破,没有个五年、十年的恐怕恢复不过来吧。
倘若天下未定,便又发兵扫北,必致朝廷艰困、黎庶涂炭,并非上策啊。故而臣此去,但逐拓跋氏于新兴以北,使其数年内不敢窥境即可,不但不可深入,还要阻止诸将因胜而骄,罔顾大局,竟然一口气杀到平城去。
裴该闻言深以为然,就此才亲授节旄,使陶侃北上以督诸军。
陶士行对于大局的分析和判断,还是相当老道的,但他却没有料到,时局的发展与其预想的不尽相同历史往往被一系列偶然因素所左右,虽说偶然性不可能反逆必然性,却可以使得必然性进一步扩大。
且说九原城下之战,拓跋头率先而遁,本打算抢着跑去平城见祁氏和贺,恶人先告状的。孰料跑至半途,稍稍喘息后一打听,诸部大人竟能重新勒束部众,又在晋昌城下列阵,再图与华军厮杀。拓跋头这下子傻了,心说若只有我这一部逃回,那不是太过明显了吗?谁还猜不到旗是我砍的,火是我放的,那乱子是我扇乎起来的,完了还临阵先逃哪?
他思忖良久,最终把心一横,一不作,二不休,唯有把水搅得再浑一些,我才有望脱身!
于是急入平城,一方面命部下于城内散布谣言,一方面亲自来见祁氏和贺,诡称九原城下大败,诸部星散,华军十万之众,即将来攻南都。祁氏闻报大惊,正好前线的败报也传到了,但才败不久,诸部大人还没功夫仔细查点损失、研讨败因,故而传言含混不清,且未告拓跋头的刁状。祁氏由此对拓跋头所言深信不疑,当即保着贺,便欲弃城而走,逃归北都盛乐去。
祁氏终究无远志、无胆略,只是老鹰护崽一样保着自家的两个儿子罢了,遂闻战败,第一反应就是“单于不可居于险地”!至于贺,年纪又轻,才具平平,日常对老娘唯唯诺诺的,自然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拓跋头趁机站出来表忠心,说:“华寇骑兵不少,皆凉州大马,倘若不舍而远追,恐怕么敦和单于都有危险。小人愿意留下守护南都,哪怕舍得性命,也要阻挡华人,不使追及么敦和单于!”
祁氏复信其言,就把留守南都的重任交到了拓跋头肩上。谁想到母子二人才走不久,拓跋头便尽起城中兵马,将府库搜罗一空,把百姓也全都压逼着上道,自己朝着西北方向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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