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初张群就说了,九泽附近很富裕啊,即便历经兵燹,几座县城里还各有数百上千户人家,虽说府库空虚,难道百姓家中就一丁点儿余粮都欠奉么?有这些散民之食,大军自可于此间休整,以待太尉复定晋阳后归来。
就这么上下嘴皮轻松一碰,却给数万黎庶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张貉领兵才进介休,便下令夺占民宅,搜集食粮——因为实在是没吃的了,残余一些,不是留给了张熊,就是交给了石虎。他倒是特意关照一句,这是我家土地啊,你们做得别太过份,光抢粮食就成,轻易不要动刀杀人。然而抢夺百姓家中存粮,这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又岂能不起冲突,而一旦起冲突,羯兵手里有刀有枪,自然会选择最简单干脆的应对方法……
就此家家遭难,户户喋血,介休令闻报大惊,匆忙跑来哀告张貉,结果才走半道儿上,就听说羯兵连县衙都给破了。介休令匆匆折回,只见内室被翻得一片狼藉,自家夫人倒卧在血泊之中,两名侍妾被掳去无踪……于是大哭一场,当即便悬梁自尽了。
羯兵也不以为意,归报张貉,说介休令贪污府库存粮,难以供应大军,故而畏罪自缢。一方面他们知道法不责众,以张貉的威望,更不可能因此严惩将士;另方面县令跟自己不是一个系统啊,文吏都归尚书管,顶头上司是续咸,但续咸不是造反了吗?那还会有谁来为县令鸣冤呢?
介休本是大县,所以一县之主能够名为“令”,但在石虎治下,已然日益凋零、残破了,县民不过数千,住在城里的更只有两百来户而已,又怎么够数万大军抢掠哪?张貉正待分兵他往,郭氏兄弟却直接撞上门来,要他把所抢到的粮食,先分给自家部曲食用。
郭氏背后站着石勒初起家“十八骑”之一的郭敖,又岂是盗贼出身的张貉可比?虽说郭敖原本也不过马贼而已……终究这先附之贼,跟后入伙的贼,绝对不可同日而语嘛。只为石虎不再信任郭氏,故此才命张貉暂统全军,但以张貉的威望,诸将多不心服,尤以郭氏为甚。
郭荣就说了,遵照太原王临行前的吩咐,咱们一至介休,稍稍歇脚,就必须立刻在山前筑垒,以防晋人击破张熊后北上。这个重任,我郭家军担下了,所以你得先把粮食分给我们,我们才好去修垒啊,空着肚子怎能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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