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贡微微一笑,便继续说道:“王某为何滞留东方,君等尽知,不必多言……”伸手一指卫循——“卫君都督淮海,此职不可转授他人,亦不能归。其余旧吏,陆续皆向关中……”
——原本裴该留在徐州以辅佐卞壸的什么熊远、妫昇、周铸等等,都已经陆陆续续追从于长安了,东方就光剩了他们哥儿仨。
“则苏将军为何不去啊?可留东莱兵于此,请朝廷更命青州都督,而苏将军率精锐西行,当能赶上平阳、西河之间的大战。如此一来,荀太尉可得青州军权,必德将军,虽去青州都督,转有好职相授;大司马深感将军之忠,亦必重用之;而将军趁机迁籍关中,董督健儿,建功立勋,还怕不能与关中诸将齐肩么?”
王贡的意思,裴该原本把你放在这儿,是因为青、徐是他的基本盘,需要自家将领留守,如今青、徐都已上交了朝廷,卞壸、郗鉴等人也都调走了,那还留这么一支队伍,有啥意义?不如把青州都督也还给朝廷,则对于国家来说,青州军政事权可以归一,方便策应邵续。即便对你个人而言,以退为进,也是能够收获莫大利益的呀,何乐而不为呢?
苏峻听了王贡的建议,不禁手捻胡须,沉吟良久,但最终却还是摇头道:“王君所言虽善,窃以为不可……我既受大都督之命,又岂能自弃而归哪?且东莱为我本籍所在,其卒追慕而来,委实不忍相离……”
王贡微微点头:“将军所言,亦有其理。”既然对方不乐意,他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只请苏峻把青州的情况上报朝廷,希望可以预作准备,随时派中军东下,增援邵续——“勿待羯贼发兵后再作筹划,恐怕缓不济急。”
酒宴过后,王贡即留宿军中,第二天陪着卫循一起去探看开港的地址——新建港口所需要的物资、民夫,也都得乐安郡提供,终究相关自家同僚之事,王贡不可能全都扔给谢鲲。
二人共车而行,途中王贡问起舟师的情况,卫循便道:“今有大小海舟六十余,水手近两千众。相关物资、粮秣,还须劳烦王君了。”
王贡笑笑,说:“这是自然,我即便不供输苏将军,也必供输于卫都督。”
听他似乎话里有话,卫循不禁微微蹙眉,注目而望。王贡同样紧盯着卫循,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说:“卫都督乃大司马元从旧吏,随从渡江,中流击楫,即便无功劳,但肯实心用事,大司马自然不会淡忘都督。如今此任虽然不过六品,将来平灭羯贼后,北起幽、平,南至扬、交,万里海疆,都将在都督掌控之中,我以为,非三品不能筹都督之功也!”
卫循拱手道:“王君善祷善颂,循心领了。但方才所云……”
王贡正色道:“王某之意,都督与苏将军不同,郡中自当优先供输。然其不同,并非因为都督久从大司马,而苏将军是其后投效的,而是……”顿了一顿,压低声音说:“我恐苏将军有自外于大司马之心!”
卫循闻言,不禁悚然而惊,忙问:“君所谓‘自外于大司马’,究竟是何意啊?”
王贡答道:“久任于外,而无约束,关中群吏,孰能不疑?时日愈久,而嫌隙愈深。我故说其沙汰冗余,精简兵马,彼却不听;再劝其西归,大祸可免,仍不肯从。此乃有拥兵自重,割据青州之意——卫都督慎勿与此等人密切往来,且当引以为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