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闻言大喜,急忙磕头谢恩。
随即简道便领着杨清出了羯营,一直送到沁水岸边,这才挥手作别。他关照杨清:“晋人已于上游破冰,汝止可由此南渡,千万避开州县遣出的哨骑,若再为我军所得,即我亦无可相救了。”
杨清千恩万谢,这才捂着屁股翻下河岸。他两步一打滑,好不容易逃到对岸,已然浑身筛糠——一则铠甲脱卸,身上衣单,再则臀部失血——但仍旧先拜伏于地,感谢上苍护佑,然后才摸着黑,跌跌撞撞地一路朝西方遁去……
距离倒是也不太远,不过数里之遥罢了,很快便见到黑暗中一片火光,正是甄随率军渡过沁水后,便依周晋所言,面水下营,以封堵赵军涉渡追击之路——同时还命部分士卒前出,去凿穿冰面。
杨清才刚奔近晋营,便被巡逻士卒发现,一见是杨部督,急忙搀扶着来见甄随。时已半夜,甄随却还没有睡下,独自一人坐在帐中生闷气。
周晋、王堂等将也担心甄将军百战百胜,几乎是初次遇挫,会有什么想不开的,退至沁南之后,便以“胜败兵将常事”等套话劝慰他。甄随却只是摆手,说你们都下去歇息吧,今晚我便坐镇此地,以防羯军前来偷营。
他倒并不因为一朝丧败而气馁,周晋、王堂等人不清楚,他甄某人本就是从一次又一次败战中爬起来的。想少年时在天门郡老家,其一门祖孙数代,屡屡掀起反旗——从反汉到反吴到反晋——也一次又一次遭到官兵的破剿,最多时一月中连输十二场……打败仗对他而言本是家常便饭,反倒是打胜仗,貌似是只有在归晋,乃至于跟随裴该之后才有的经历。
所以吃一回败仗,根本就不能伤损甄随的心志,他所气恨的,是老爷今天怎么就中了羯奴的诡计了呢?回想起来,桃豹之败本就颇多疑点——敌以两倍兵力,又在平原之上,只知与己军对攻,而仅仅分了几百兵去侧翼袭扰——渡沁之后,石勒只领着数百骑骤然出现,明明全军崩散,还先要射自己一箭……这诱敌之意未免太过明显了吧!
倘若自己不是因为屡胜而骄,进而又贪图石勒那匹全天下第一等的“猎物”,根本就不会中其圈套嘛,甚至还有机会将计就计,彻底扭转战局。难道是老爷最近肥肉吃得太多,猪油糊了心不成么?不行,我要戒口,我要减肥!
他独坐帐中,脑海中反复闪回白天的整场战役,深感赵军之强,亦为平生所仅见。主要是数万大军,佯败十数里而不崩溃,更于沁北呼啸四散,很快却又能整列反击……倘若不是预先定计,石勒亲自指挥,必不能办此;但即便有种种前提在,赵军这种组织力,也强过昔日遭逢过的胡兵许多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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