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在东莞,就连老成长者郗道徽都能跟苏峻起龃龉,更何况如今东莱、长广二王都是高门子弟、年轻官吏,本身脾性也不小呢?就此矛盾频生,难免相互间弹章不断。好在郗道徽是懂得顾全大局的,于其中百般设谋调解,而三家奏书若不直呈朝廷,先送至州府,他也都暂且扣下。
然而骂归骂,对于王贡来书,苏子高也是不敢等闲视之的。虽说几乎是个人就能够猜到,晋、赵之间连短期和平都不可能,秋后必有大战,但具体石勒会把主要兵力指向何方,如虞喜所言,王贡你无此能为,猜测不到,那就别多伤脑筋啦,交给有本事的人去猜好了;王贡之战略观、大局眼不过如此,苏峻其实也没强到哪里去。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仅仅是指了解那些明面上的数据,诸如山川地势、兵力和兵质、后方物资充裕程度、部队投放和粮秣调运能力,等等,也要考虑到敌方主将的性情和秉赋。故此张孟孙虽对祖逖评价颇高,却以为祖士稚未必能够瞧出他明攻厌次,实取历城之计——当然啦,作为一名优秀的军师,也要防止策谋为敌所知或所料,必有弥补缺漏的安排——而祖逖之所以能够一语道破历城的重要性,则在于他对石、张,比石、张对他,要了解得多了。
这主要是来自于裴该的介绍。当普天下之人都只当石勒是胡汉一员普通悍将,对于他进取河北,并不看好成果的时候——否则刘演也不会一度与石勒约合,王浚也不会轻信了石勒的伪降了——唯独裴该却说,石勒必逐刘演而破王浚,将来国家之大患,不在平阳,而在襄国!
一方面是来自于后世史书的记载,另方面也在于,裴该曾在羯营中呆过半岁,仔细观察和研究过石勒和张宾等人的性情、能力。建康共榻明志之时,临淮携手并进之日,裴该经常对祖逖就此事加以详细讲述,非止一两次。祖士稚初不甚信,等到三台果然陷落,王浚果然授首之后,心中乃再无疑矣。
祖逖是如此,王贡、苏峻等辈,本身在战略方面的能力就不如祖士稚,更加没有裴该的详细介绍——裴该倒是对王贡介绍过石、张,但王子赐更多是从权谋角度去吸纳、体味的——则于石赵今秋将如何行动,必然如堕五里雾中。
故此苏峻原本希望王贡可以给出更准确的情报来,随见来书模棱两可,又岂能不恼呢?但王贡信中倒也不全是片儿汤话,苏峻由此可知,石赵秋后是必要南下的,不是去打厌次,就是谋图兖州。
贼攻兖州,跟他关系不大,只要对方不要长驱而入,直接一刀把兖、豫和青、徐切开就成——即便切开,他也只有勒兵守境而已,实无力挫败敌谋。但若石勒攻打厌次的邵续,对青州便至关重要了,邵续若败,则羯势在东线可以直抵河岸,要命的是河南还有曹嶷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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