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麾下,晋臣很多,部分是自起兵以来,征战四方,于路挟裹的,更多则是底定幽、冀和并州以后,生拉硬拽扯归旗下的。晋臣习惯性地抱团,但并不拥戴名位最高的张宾,或者次一等的程遐、徐光、张敬,而奉名门之后裴宪、崔绰为首领。不仅如此,他们还天然地瞧不起张宾等人,时常阳奉阴违,阻挠彼等施政。
理由也很简单,我等多出世家,你张宾又算个屁了?不过其父一代做过两千石而已。至于程遐、徐光,家世还不如张宾呢。其次,汝等都是主动叛晋投羯的,属于铁杆儿的“汉奸”,真不知世间有“羞耻”二字!我等终究是被迫无耐,犹抱琵琶半遮面才上的贼船,目的是安保百姓,曲线救国,非为个人之私也……总而言之,咱们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正牌胡臣羯将还没发言呢,晋人臣僚倒一个一个跳将出来,驳斥张宾所言。石生和呼延莫等人相互瞧瞧,心说也好,反正咱们嘴皮子不灵光,肯定说不过张孟孙啊,就让这些晋臣顶在前头好了。
张宾条分缕析,详言暂缓称帝的好处,与傅畅、续咸等人唇枪舌剑,争论良久。石勒难以决断,又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就说先散会吧——他打算逐一召唤臣僚,从各方面倾听不同的意见。
不过这回他没先召张宾,而是叫来了程遐——暂缓称帝的话是你先说的,但自右侯开口之后,你就一直叉着手,缄默不言,是觉得右侯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尽了么?来来来,此时无人打扰,你再把你的理由好好说说吧。
程遐朝上一拱手:“臣恭请赵王早正大位!”
石勒闻言一愣,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跟刚才开会之时,口径完全相反嘛。
程遐以手指心,说:“臣之衷曲,难道大王不知么?即称王之前,臣等便曾联名上奏,恭请主公称尊,实为大执法所阻,才暂取王号。曩昔刘聪尚在,平阳未曾易手,臣等便有此意,岂会因形势遽改,而变更前言呢?
“臣知晋羯臣僚,多愿赵王更为赵帝,唯大执法等一二人始终不肯允可。则若今日臣亦于大庭广众之间,恭请大王称帝,大执法必难当悠悠之口,倘若言之不尽,大王恐有偏听之忧。是故臣暂引话头,以使大执法可以尽言,大王亦可兼听,不至于有所失误也。
“而臣本心,实欲大王急上尊号。司马氏诸藩作乱,大失人心,汉光文始能开基平阳,十年间即破洛阳,俘虏晋主。而今汉已倾覆,晋亦稍稍振作,倘若大王不急竖旗帜,以召普天下恶晋之人,诚恐人心又将向晋,不可不虑啊。”
石勒闻言,沉吟不语,旋命程遐出去,然后私下慨叹道:“程子远,小人哉!”
随即把张宾叫进来,恭敬咨询,但是不提程遐的态度。张孟孙还以为程遐这回不再故意跟自己顶牛了,则由此可以拉拢到更多的人,加入自家战线,因而反复劝说,最好先打听清楚刘恒的消息,再定是否称帝不迟。当今最紧要的,是高张勤王之旗,以招揽各处胡与氐、羌。
石勒还是不表态,继而又请裴宪,然后是荀绰,然后是张敬……众口一词,都劝石勒尽早称帝——咱们就当刘恒死了,你要真打听到了他的确切消息,反为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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