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少见骄阳,阴风冷雨一连下了四五天,山间积水难干,遍地枯枝败叶被水泡得软烂,覆在湿地上如打了层蜡,稍不留意就得摔个狗啃泥。临近晌午,太阳总算从乌云堆里挣扎出来,瞧着也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发蔫,淡淡的金光垂丝般洒下来,落在人身上仅一分薄薄暖意,冷不丁有北风裹着水气卷地而来,寒意顷刻钻皮透骨,比之方才更冷了。
云桥连接擎天、浩然两峰,离地少说三百丈,这里没有烂叶淤泥,却有四季不歇的呼啸山风,奇长无比的铁索横贯东西,木板被大风拉扯得吱呀作响,一道人影正不疾不徐地走在上面,乍看如蝼蚁一样渺小。
忽然间,一阵尖锐的鸟鸣声从上方传来,原是两只饿鹰为争夺猎物啄打起来,其中一只不敌,被啄掉了好几根羽毛,猛地俯冲落在了云桥上,奈何鹰性好勇斗狠,另一只不肯罢休,也张开翅膀追了下来。
“哗啦”一声,素白伞面倏地张开,利爪狠狠抓在上面,没能留下一道白痕,始作俑者受了惊,发出厉啸振翅高飞,落在桥上那只鹰趁机向向下飞去,眨眼就消失在山岚雾霭中。
伞面后移,昭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被自己惊飞的老鹰仍在上空盘旋不去,决定加快脚步,免得这记仇玩意儿朝他拉坨屎下来。
风正好从下方汹涌吹来,昭衍连人带伞向前飘飞,脚尖几乎不点实处,仿佛冯虚御风,重量与鸿毛无异,一口气掠出十几丈才停住。他刚下了云桥,便有两名蓝衫守卫负剑来迎,昭衍将藏锋挂回背后,随他们穿过夹道和演武场,径直来到天罡殿前。
春雪一早就在此等候,见面问了两句话,便进去向江天养通报,不多时就转身出来,温声细语地请昭衍入内。
进了门,昭衍正要抬手行礼,江天养先开话头道:“行了,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坐下说话吧。”
昭衍爽快应了,在江天养下首坐定,春雪很快端着茶点进来,一盘玉露团、一碟酥油泡螺配一壶普洱茶,没想到这人往常见了吃的都眉开眼笑,今日竟破天荒变得客气了,只端了一杯茶小口啜饮,半枚点心也没动。
春雪问道:“可是不合口味?”
昭衍轻咳一声,道:“非也,近来贱体抱恙,有些食不下咽,只得枉费姑娘一番好意了。”
江天养将昭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果然见其消瘦了不少,苍白脸庞上犹带病色,遂道:“你生得什么病,可吃过药了?”
“先前京城出了许多麻烦事,趟过浑水难免湿鞋,外伤易好,内伤好得慢些,一路紧赶慢赶,杂病也就找上门了。”昭衍道,“没什么大碍,多谢江盟主关心。”
江天养又问道:“阿萝怎么不跟你一同回来?”
昭衍未答,只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由春雪将之呈上。江天养展信一看,果然是江烟萝亲笔所书,内容简明扼要,他仔细看过,心里就对京城那边的情况有了数,知道江烟萝的确脱不开身来,虽有些不悦,但未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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