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攥着拐杖,强忍着才没一拐杖抽上去。
巩氏哪里还肯听他说话,捧着那护身符要拽颜九渊的袖子,被沈道乾拦了一下,巩氏歇斯底里道:“我要找婉姐儿,你拦我做什么!起开!”
“胡闹!”沈道乾喝了声,要叫人来把她架出去,巩氏猛劲儿一甩胳膊,眼泪哗哗往下淌,捶着自己的心口哭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我就不该听你的话,你都是为了那贱妇!”她摸起面前的茶盏便冲着阮姨娘便砸。
二人这么多年,巩氏还是头一回朝阮姨娘动手,阮姨娘站在那儿也没躲,被茶碗砸在左肩膀上,竟没出声,咬牙捱了过去。
沈时璇当即哭着跑过来,挡着阮姨娘身前,尖声叫道:“父亲!”
巩氏一抹眼泪,看着沈道乾,有点儿疯了似地冷笑:“老爷忘了那日与我说过什么话了?你说若我答应把麟哥儿记在我的名下,日后族谱上他记为嫡子,你就应承婉姐儿嫁进靖国公府!”
沈道乾一闭眼,巩氏将当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去年正月,靖国公府提亲,请了他的恩师冯老先生保媒,冯老那时听了传闻,问沈道乾这丫头可就是当初他见过的那个小娃娃,说是命格福盈的?
沈道乾拿着这封信,左思右想,他好些年前曾见过靖国公一面,只是那时他还是个从六品小官罢了,不曾想过能将女儿嫁入这样的门第。
后来靖国公府世子打北边回来,听说越发得皇上倚重。
而颜家提亲时,正是颜九渊自广东得胜回朝,而靖国公称病卸了辽东总兵一职给儿子让路,皇上本就十分喜他,直接点了他左军都督。
二十八岁的左军都督,再过几年,大抵就是权倾之势。
沈道乾闻得这桩亲事,面上风轻云淡,心下却是隐隐激动。
只是冯老先生提及的事,却叫他有些犹豫,他心中亦知外人并不清楚沈家还有沈时瑾这么一个嫡女,当日益王的事情,都归在了名声在外的沈时琬身上。
那靖国公府提的,到底是沈时瑾还是沈时琬?
按理,他最该做的是先与冯老解释清楚传言中的沈家姑娘并非一人,可是提起笔,他却顿住了。
彼时沈时瑾嗓子已伤,万一靖国公府提的是她,那沈道乾少不得得与人说清楚他这个女儿眼下说不了话。
然而,靖国公府若是知晓时瑾哑了,堂堂一品夫人,会要个哑巴来做?
不,靖国公府八成得摇头,那这桩亲事就不成了。
而时琬就保险得多。
且以靖国公府的名声,九成九冲的就是琬姐儿的命格,眼下正赶上瑾姐儿和老太太不在……
想及此,沈道乾心里憋了好几年的一件事涌上来——他一直想把麟哥儿记为嫡子。
巩氏的身子自好些年前的那件事后,一直坐不住胎,这几年大夫更是说多半儿无法再有孕,沈道乾也早不做他想,只琢磨该如何与老太太和巩氏说。
老太太不喜阮姨娘,他自己开口没的先得挨一通骂,况且他在内宅虽稍有偏颇,可还是个敬重妻子的形象,因此这事需得让巩氏开口。
可惜两人面上虽过得去,然要提这个,巩氏非得下死力给他添堵不可。
如今,倒有了好筹码。
沈道乾一经计定,拿着冯老的信便去了巩氏处,却也不直言,只与巩氏说靖国公府提亲,但尚且不知道传言里的沈家姑娘不是一人。
巩氏那段日子正在愁沈时琬的亲事,她心底知道沈道乾有意把沈时瑾许给陆瓒,也知老太太可能另有打算,但谁管过沈时琬了?婉姐儿也早到了定亲的年纪了呀!
她平日里尽量一碗水端平,可心里头也不是一丁点儿偏颇都没有。
尤其亲事不是旁的,后宅女子,嫁人便是后半辈子的运数,是大事啊!而且这不是有五成,不七、八成可能提的就是婉姐儿么!她心里纠结了三、五日,却始终有那么一簇小火苗在窜。
涨不高,但又压不下去。
隔天沈道乾来,她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老爷可曾给冯老先生去信问了?”
沈道乾当时正用饭,看她一眼,摇摇头,说:“还不曾。”
巩氏手心出了一层汗,帕子被她扭成麻花,半晌,她说:“我倒听闻靖国公府的男子名声不大好,想来就是冲得咱们婉姐儿吧……”
有的话,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沈道乾放下筷子一笑,夫妻二人相看,近几年里从未有过一回生出如此默契,沈道乾想了想,道:“我也正担心瑾姐儿抵不住靖国公世子的凶煞命格。”
事情到这儿,沈道乾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
其后,虽说起麟哥儿的事来巩氏仍旧火大,可冷言冷语之后,她既有所求,最终也只得甩话道:“等琬姐儿嫁进靖国公府,我与老太太提就是了。”
但谁都没想到,就在临出嫁时,竟出了那样的事。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