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宫野志保看在眼里,眸子里闪烁着片刻的喜悦。
——或许......他也不是对我没有感觉。
“我能问问是谁吗?这应该不是机密吧?”
“是琴酒。”宫野志保突然萌生了坏心眼,多少想捉弄一下这个病床上的呆子,于是她撒谎了,很熟练的谎言,就像她之前拿来对付琴酒一样,面色平静,脸上带着一丝遗憾和难过,让这句谎言变得更加真实。
她清楚地看到比特酒的肩膀耸动了一下,随后他慢慢地低下头,深邃的眼睛也似乎失去了光泽,被凌乱的碎发投下的阴影笼罩起来。
“他对你还好吗?”
“很差劲。”
“......抱歉。”
“你的自杀计划成功了啊,干嘛要抱歉?”宫野志保可不打算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你从中校的手里保护了我,还顺利地杀掉了他,了结了过去的恩怨,白鹿清酒又如你所安排的那样调查到了敌人的真实身份,而你——也正如你想的那样‘死掉了’。”
她越说越来气,甚至近乎咬牙切齿,“——然后,把我重新推进火坑里,让我回到了琴酒身边,任他欺负,而你获得自由,一切恢复如初,高兴吗?”
“抱歉,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他的回答十分狼狈,“我本以为......”
“本以为什么?”
“本以为君度会出手接管你的,他——”比特酒也有失算的时候,他紧皱眉头,心里恐怕是在痛骂那个不争气的师哥,“发生了什么吗?他为什么把你丢给琴酒?”
“还是像以前那个样子,不过因为我救了你的缘故,所以她没有对我太过分。”宫野志保抿了抿嘴角,“——最起码不会偷偷把我拉进深山里把我埋了,放心好了。”
“那就好。”他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随之放松。
原来他也会有这种时候啊,紧张到无以复加的情感。
她心想。
而且还是因为我。
莫名的开心。
但是宫野志保清楚,他对她没有像她对他那样的情感,他对她更像是爱屋及乌,如果不是因为他残留着遗憾,恐怕也不会如此牵挂着她。
哈。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快乐和遗憾融合在一起,压抑在心底,这种感觉可是她之前从未体验过的。
宫野志保有过把自己的真情实感都告诉他的冲动,可是冲动过后呢,她已经能够想象得到灾难过后的满目疮痍,她恐怕受不起他的拒绝,索性闭口不谈。
“——既然你现在在伦敦站,就说明你应该已经见过白兰地了吧?”
“嗯。很可怕的一个人。”宫野志保点点头。
“的确,很可怕。”比特酒点点头,表示认同宫野志保对他的第一印象,“他是伦敦站的主管,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副站长,麦卡伦年纪已经不小了,恐怕再过几年就会退休,到时候新一任的站长恐怕就是他了。”
“他是你的师父不是吗?”
比特酒抿抿嘴唇,“是。但也没那么简单。”提及白兰地,比特酒的神经再度绷紧了,“他在组织上层没有亲人,完全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你应该能想到他到底杀了多少人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他顿了一下,“所以,离他远一点,他很危险。”
“你不危险吗?Bitters先生?”她眯着眼睛,侧着姣好的面庞,上下打量着身后的比特酒。
他也在看着她。发现她又瘦了一圈,干净利落的茶色短发倒是没有改变,纤细的肩膀和挺拔的脊骨让她显得高挑优雅,美丽却又不可亵玩。
她才十四岁。
鬼知道等她成年之后又会变得如何美丽。
“......我也很危险,会把靠近我的人吃进肚子里。”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宫野志保对他眨眨眼睛,明媚的微笑中隐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妩媚。
她在做什么?
这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等你长大吧。”比特酒有些心乱,但他还是勉强地找了一个理由,跌跌撞撞地回应了她,“小孩子的肉酸。”
不合时宜的玩笑,就如同前不久的那个不合时宜的拥抱一样无解。
“那你可要把我绑在你的身边看好,因为说不准会有别的饿狼把我叼走,他们可不挑食,即便是小孩子也会吃干抹净的,比如琴酒。”
“好,我会的。”
又是沉默。
“Bitters。”
“什么事?”
“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肩膀。”
“用吧,你又不用掏钱。”
宫野志保勾起嘴角,然后身体后倾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边贪心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一边像是诉苦般在脑海里编织着埋怨。
——我这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睡不好觉。自从你出事开始一直到现在……很奇怪不是吗?我们才在一起生活了两个月吧?结果我却已经习惯于你的存在了,每天吃饭的时候,每天睡觉之前,就连读书看报的时候都会想起你来......我在伦敦的这些日子除了工作就是想你。
可上述的话语终归只存在于宫野志保的脑海里,她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勇气讲给他听。
想着想着,她慢慢地出了神,似乎想到了往事,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听到了比特酒沉稳的呼吸声。
起身,发现他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
“果然还是像原来一样笨。”
她悄悄地俯身,鼓起勇气在他的眉心上落下浅浅的一吻。
如同几个月前的道别一般。
只不过这一次代表着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