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号,情人节的第二天。
白雪覆满大地,透过仓库的窗子,宫野志保望见了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说起来,今年入冬以后,神明好像难得的慷慨,已经不止一次降下这种程度的大雪了。绵密的雪层平坦地铺在干瘪的大地上,志保隐约能听到到呼呼的风声。
床边的仪器不停地发出滴滴的白噪音,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仪器的屏幕,又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比特酒,意识到自己昨晚实在是顶不住心理和生理上的双层疲惫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完全封闭的黑箱子里,四周一片灰暗,看不见雨,感受不到风,也没有日升日落。她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所以只能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累得躺在了地上。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她的头顶处停下。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比特酒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躺在这里做什么?”
他向她伸出手来。
“我找你好久了。”
“我被困在这里了。”她起身,站在比特酒的面前,有些无奈地诉说道,“你也被困在这里了?”
“我没有。”他环视四周,“你的方向错了,不能一直往前走,那样永远也出不去。”
说完,他自觉地牵起宫野志保的手,他的手像往常那般给她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只是,只是,他的手没有了温度,就好像是在握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幻的物质。
“Bitters,你的手——”
“我已经死了。”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拽着宫野志保向右手侧走去,“真是遗憾呢。”
听到他仿佛喃喃自语一般的声音,仿佛从深渊深处传出来的,很吓人,但是这一点却更加做实了他的自述——他已经死了。可是宫野志保不相信,她想去抱住他,但她的身体却怎么也不听她的命令。
“这里不能直走,会走到原点的,白白浪费功夫。”
“Bitters,停下来。”面对比特酒的自言自语,宫野志保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不能停,停下来的话,会被‘黑暗’吞噬。”
什么是黑暗?
他在说什么?
志保不知道,只是一味地听从,因为她打心里认为,比特酒是不会害她的。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比特酒松开宫野志保的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而她的身体则是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倒,趴在了那一片苍白之上。她回到了她的世界,但是他呢,却没办法踏出去。
“Bitters。”志保流着眼泪,向他伸出手,试图把他也拉过来。
然而融进黑暗里的影子只是摇摇头。
“我过不去。”
“为什么!!”宫野志保不相信,可是她伸出的手却只能抓空,“我不管!你也要过来!”
“我过不去。”他只是在重复着这一句咒语,“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大朵大朵的泪水蓄满了眼眶,晕湿了脸颊。在一片朦胧中,她看到比特酒的身影和门后的黑暗慢慢地融为一体,确切来说,是被身后的黑暗所吞噬。她站起身,试图冲进黑暗里把他解救出来,可是门却被关上了。和白色的墙体融为一体。
她用指甲扣着墙壁,试图把刚才的那一扇门重新打开,可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即便指甲掉了下来,兀自向外冒着鲜血,那扇门也再也没有出现。空荡荡的白色房间里只剩下宫野志保一个人了,她跪坐在地上,沉寂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冰冷。
雪片落在她的脸上。
一眨眼,白色的房间消失了,此时的她跪坐在雪地上,天色灰蒙,飘扬着雪花。
她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一座墓碑树立在原地,上面还镌刻比特酒的名字。
她猛然惊醒,泪水早已打湿床单。
——是梦。
她恍然意识到,这仅仅是大梦一场。
比特酒还活着,就在她的身边。
只是他还没醒过来罢了。
她伸出有些冰凉的手,在他平静的睡颜上轻轻摩挲着。
“Bitters。”
她小声开口道。
“不要离开我。”
“——因为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少女大胆的告白过后,房间再度陷入宁静,然而她的话语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朵里,反而是凝结成冰,落在地面摔得粉碎。终而融化,就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