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走过来时,出租车司机糠谷昌英正盯着女乘客的尸体发呆,在旁人看来,他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感到心悸,只有糠谷自己知道,他是在为顺利杀掉那个女人,而自己又通过“死里逃生”的戏码免受嫌疑感到庆幸......
只是,他很快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有一位满脸堆笑的可疑人物向他走了过来,然后摸出他随身携带的警察证:“糠谷先生您好,我是本厅刑事部的警察菅野信之。”
“刑、刑事部?”糠谷立刻绷直了身体,“刑事部,就是搜查一课所在的部门?”
“没错没错!”菅野笑着说道。
“哎?搜查一课不是负责处理杀人事件吗......”
“哼哼哼,因为出现了尸体,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到现场来一趟,事实上我们很有缘分呢,糠谷先生。”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亲眼看到您把出租车开进大海了啊,那时候我的车就在您后面不远处......真是走运呢,如果我速度再快点儿,恐怕就被您撞进海里了呢。”
“啊。实在是抱歉......”已经有白头发的糠谷深深鞠躬,这让菅野有些受宠若惊。
“不不不,你没必要向我道歉——我听同僚说,您是因为行驶途中突发肺部绞痛,所以才会造成车辆失控,坠入大海的对吗?”
“是的。”糠谷点了点头,“我原本......我原本是打算刹住车子的,但是疼痛来的太过突然,那个时候的我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到把刹车踩成了油门,还一脚踩到了最底......她......”糠谷低下头,用卑微的语气说到,“她是我杀死的。”
菅野看了一眼被抬走的尸体,又看了一眼糠谷,露出略带玩味的微笑:“难怪现场没有出现刹车印......不过,糠谷先生,请您振作起来!在路上突发疾病并不是您的错,虽然司机有保护乘客安全的责任,但像这种突发情况谁又能说得准呢?至少您保住了自己的命不是吗?
嗳,说到这里,我想听听——您是如何脱险的。”
糠谷抬起头,衰老憔悴的脸上写满不解:“警官大人,难道您是在怀疑我......也是......毕竟我踩下了油门......”
“怎么会怀疑您呢!这只是一起意外而已,会询问您事情发生的经过,单纯只是为了理清整起事件的脉络罢了。
嘛,我们警察需要写各种烦人的报告,不弄清楚过程可不行呢。”菅野一边笑一边说,好似真的没有在怀疑面前的糠谷。
“看来您真想知道啊,那告诉你也没问题——您说这位可怜的女士是因为晕车坐在前排的,可是副驾驶席的窗户并没有破裂,反而是完好无损,最重要的是,车窗呈现出‘完全关闭’的状态呢......很奇怪不是吗?如果是晕车的人一定会开车窗的,哪怕开一条小缝呢。”
“因为冬天了啊,不能把车里的暖气放跑啊!”
“的确可以这么解释......其实我注意到您的出租车后排踏板上有不少被水泡变形的空纸箱,已经皱皱巴巴的缩成一团了呢。那是您的东西还是......”
“啊,我没注意到啊......或许是上一位乘客落下的东西吧,总之并不是我的。这和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啊。”菅野呵呵一笑,“把那些箱子放在后排座位上,乘客肯定会想要坐前面来吧?”
就算不想,司机只要发话说“后座上有别的东西,请坐到前面来吧”,乘客也不会死拧着非要坐到后排。这样一来,只要她系上事先动过手脚的安全带,汽车一旦坠入海里,等待她的就只有死亡......
“警官先生,您该不会真的是在怀疑我?”
“哪里哪里。”菅野笑着摇摇头,“顺带一提,您还记得您是从哪里接到的这位乘客吗?”
“东京都交通局。”
“呀!那不是离这里很近嘛!”
“是的,刚行驶没多久就......”
“顺带一提——身体不要紧了吗?”
“是老毛病了。”糠谷回答道,“您可能不知道,我患有癌症。肺癌,已经‘播种’了,所以没有治愈的可能。原本不应该继续开车的......可......我还有一个孙子正在上学,在我死前,得给他赚够学费才行......”
说着说着,糠谷痛哭流涕,他捂住自己的脸,豆大的眼泪涌出来。
正赶上救护车上的大夫回来了,他为了照顾这位情绪失控的老先生,把碍事的菅野无情地赶走了。
菅野闷闷不乐地离开救护车,摸出一根香烟衔在嘴里。
“看来有继续调查的必要呢。”
他一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边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