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二月十一号晚。
在医院病床上昏迷了一整天的茶发女孩儿终于苏醒了,她睁开天蓝色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冰冷而陌生的天花板。
她可以清楚地嗅到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液的味道,并由此判断出自己正身处某家医院的病房。
或许有什么好心人在雪地里捡到了她,然后负责任地把她送进了医院......
可她并不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反而郁闷地紧锁眉头。
因为她担心自己会把无辜的人卷入进这糟糕的事情里。
或者更糟的是,晕倒在雪地里的身份不明的她已经惊动了警察,而她清楚警察队伍中有很多人根本不值得信任——搞不好组织现在已经通过警察知道她的所在了。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伸手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
她想逃。
结果却被一只从黑暗中伸出来的大手按回到了床上。
她的心灵瞬时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寒意向四肢蔓延,麻木了她的神经和血肉——到头来,哪怕服用了A药变小,也没能成功逃离组织的魔爪,他们再度降临,彻底掌控了她......
“救命......”
苍白的语调从她的喉咙里挤出来,没有人听到,没有人知晓,没有人在乎。倏地,眼泪从眼角滑落,越过她光滑的皮肤滴在沾满消毒水味道的床单上。
叛逃组织未遂,又被组织人员重新抓获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被组织得知A药可以使人变小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两条线通往一个终点,那就是悲剧......
“......冷静点。”原本融入黑暗里的人再度伸出手,拽了一下台灯的灯绳。柔和的灯光照亮他的脸部,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高高的鼻梁,深邃而近乎凹陷的眼眶,尖锐的眼神,乌黑的碎发,在灯光照射下宛若一个吓人的骷髅头——似乎是她从没有见过的男人。
对她来说,唯一的好消息莫过于守在她身边的组织人员并非是琴酒......
“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你很安全。”
是啊,当然不会在这里伤害我。
她心想。
毕竟我现在还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要伤害我也要等到我出院,被重新带回组织之后......
“......你是谁?”她有些艰难地回过头去,望着坐在椅子上的他,天蓝色的眼眸里正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名为“憎恨”的铁证。
“温水可以吧?”
茶发少女没有回答。
他能感受到少女身上有股拒人千里的独特气质,于是只好强迫自己咽下她苍白的沉默,倒上一杯温水递进她的手心。
从外表上看,她对他的戒心也是有增无减,她用颤抖的手接过玻璃杯,吞了一小口温水,然后抬起眼眸,静静地望着他。
上下打量良久,蓝宝石般的眸子突然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表情也变得如同易碎的洋娃娃一般惹人怜爱。
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松动的神情,她将玻璃杯抵在苍白的嘴边,但是一滴水都没有喝。接着,又仿佛下了什么悲壮的决心一般闭上眼睛,抬起头。
“——你还好吗?”
他觉得她的心理防线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牢固了,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但没成想,这位茶色头发的少女却睁开眼睛,将手中的纸团丢进了玻璃杯。
“没有这回事。”她有些仓促地掩饰道,“也没有什么住址,更没有来找你,是你看错了。”
睁眼说瞎话!
他本想追问上几句,甚至训斥一番这个满嘴谎话的女孩儿。
可是转念一想,她会对一名警察明着撒谎,说明她有着绝对不可以说出口的难言之隐。有介于此,继续追问恐怕也无济于事——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位少女在昏倒之前,一定是打算来他的住址找他的。
但是原因未知。
不过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绝非善事。
“你不相信我?连警察也不愿意相信,是因为正是某位警察把你逼到这幅田地吗?”
“我累了。”茶发少女背过身去,一副不愿意继续和她的救命恩人交谈的样子。可是只有她才明白,她暂时将自己最脆弱最敏感的后背交给了他——这意味着他已经获取了她的部分信任。
但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他的表现让她感到安心,而是因为她姐姐生前要她在遇到危险之后“去这个地址寻找一名姓菅野的警察”。
姐姐向来不会出错,所以他绝非坏人。
但也不能过分相信姐姐的判断。
观察一下再下结论吧。
想着想着,疲惫的她再度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