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都,松江大学城。
深夜,东海大学406号宿舍,靠近窗户的那张床,罗佳用手揉了揉头发,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罗佳仰头看向屋顶,耳边传来舍友蒋雷均匀的鼾声,这个内蒙来的汉子,无论说话还是打鼾,都像草原上的风一样凛冽。
伸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时间显示为四点零六分,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罗佳却醒了,耳朵里类似电波的杂音,令他一旦醒来就很难入眠。
小心翼翼爬起来,罗佳尽量不发出声音,给自己套上一件灰色夹克衫,他没有穿内裤的习惯,喜欢宽松柔软的纯棉运动裤。
沿着梯子下床,坐在椅子上穿鞋,而后罗佳站起身,环顾四周。
宿舍里年纪最小的王天文,又一次睡的四仰八叉,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下半身蹬在被子外面。
罗佳走过去,拉过被子,盖住王天文双腿,然后蹑手蹑脚出了宿舍,轻轻带上门。
操场,借助昏黄的路灯,罗佳沿着塑胶跑道独自散步,肚子有些饿,但这个时间食堂还没有开门,他只能忍着。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耳中的滴答声令他烦躁,像老式电台在发送摩尔密码。
罗佳是从两周前听到这个声音的,他向校医求助,结果校医给了他几粒增强睡眠的褪黑素。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噪音困扰,去到全国排名第一的沪都耳鼻喉医院,花四十元挂了专家号。
专家经过一番检测,对罗佳说,“你的耳朵一切正常,会不会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建议你转去精神科。”
“我转你妹的精神科!”罗佳悲愤的想。
总之,罗佳耳朵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每天二十四小时,总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只有在困极了的时候,才能勉强入眠,上课时心不在焉,舍友高峰让罗佳帮他带肉夹馍,罗佳却带回来两套煎饼果子。
自古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昨晚母亲打电话说,由于这两年环保查的越来越严,家里造装饰珠的小工厂,连续被环保局罚款,勒令停产整顿,再加上银行抽贷,终于破产了。
缴纳厂房租金,供应商货款,工人遣散费之后,还欠亲戚朋友八十几万,只有卖掉家里唯一的住房,才能解决问题。
母亲说,等放暑假罗佳回家的时候,一家人可能就要租房子住了。
罗佳有心帮忙,可他自己只是大一的学生,根本无能为力,唯有在电话里安慰母亲几句。
“没事的妈,租房子就租房子,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罗佳在电话里乐观的说,心里却不是滋味。
越想越觉得惆怅,罗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点上。
他原本不抽烟,离开宿舍前,他从蒋雷烟盒里摸了一支,顺带拿走了蒋雷的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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