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烧的正旺盛的烈火,屠宁疯了似的冲入房中,寻找着柳民的身影。
许久,村子中唯一的两层高的私塾轰然倒塌,而其旁边一道灰蒙蒙的身影,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
清晨,屠宁仿佛失去灵魂的躯壳一般,在村子中游荡。
再次走到土地庙前的柳树下,屠宁惨叫一声,当即昏了过去。
只见,那柳树枝根根紧绷,被那挂满了的人头压弯。
一张张悲戚的脸上,随着清风浮动,似有似无的哭声,在风中传荡。
晋历,三百一十九年秋!西河村被胡人入侵!全村七十户,共三百二十一人,只余一人存活。
例行询问,然那名少年经受打击,已然痴傻,且似乎承受癫痫之苦,询问无果,便将其纳入北凉城西棚户居住。
可悲、可叹!
北凉府,编年吏记!
北凉城中,一个蓬头垢面的傻子整日游荡在街头。
且这傻子也苦,时不时便会犯了犯癫痫病(也就是羊癫疯),穷人哪里会有钱来医治,这傻子便依靠烈酒来缓解癫痫后,那如同潮水般的脑痛。
而这傻子,便是从西河侥幸活下来的屠宁了。
经历那人间炼狱,屠宁脑海里似乎浮现了许多画面,甚至连当日他满月时故乡被异族入侵,父母忍痛将自己投放在河床内的画面也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那一瞬间的冲击,瞬间让屠宁昏迷过去。
而借着那一股刺激,屠宁也彻底的疯了!
毕竟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挂在柳树上,齐齐的看着他,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凄惨。
年仅十五的屠宁哪里能经受的了这种打击,痴傻过去也是常情。
走到街头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个隐蔽的门户。
一早就有两三个同样蓬头垢面的乞丐蹲在了那里。
屠宁有样学样的蹲在几人身旁,那些个乞丐也不在意,随意调笑的着屠宁,打发着时光。
而屠宁只是痴傻的笑笑,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呆滞。
这时,那门户缓缓打开,一个青衣小厮踮着两个木桶走出。
见此,一众乞丐赶忙走到小厮身旁不远处,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两个木桶。
而那小厮也见怪不怪,只是将手中木桶放在地上,随后厌恶的挥起袖子在鼻头扇了扇,一脸嫌弃的说了声“快点!”后,便走进那门户,随着一声闭合声,那门户再次关牢。
见小厮走了,三个乞丐连忙扑到木桶旁,抓起里面黑乎乎的圆形物件,就往嘴里狂塞。
屠宁却没有上前,只是蹲在一个乞丐的身后,呆滞的目光闪过一丝期待,直勾勾的向着木桶里钻去。
那正大快朵颐的乞丐见此,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三枚黑球塞到屠宁手中,再次跑到木桶旁扒拉起来。
街头的行人路过,皆是一脸恶嫌之色,捂住鼻口,快步走开。
而街对面,一个镖局的门前,七八个彪形大汉正一脸鄙夷的看着屠宁等几名乞丐。
那眼神饶是经历各种鄙夷的一众乞丐们,也不断地开始躲闪,但是吞咽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满。
这时,一个带着孩童的妇人从旁边路过,看到进食的屠宁等人,脸色一变,捂住孩子的鼻子,快速向前走去。
而稚嫩的孩童,目光渴望的看着屠宁一行人,向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娘,那几个叔叔在吃什么呀!看上去好好好吃,我也想吃!”
那妇人,厌恶的说道“就知道吃,那几个臭乞丐吃的可是马粪!粪!也就是妞妞拉的臭臭,臭臭你也吃吗?”
小女孩面色惊恐,连连摇头,随后再也不去看屠宁几人。
没错,屠宁手中攥着的,确实是马粪!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众生无依托的时代,有口吃的都藏着掖着,哪里还有乞丐的活路。
能够养得起马,至少都喂的精料,里面常有大豆、鸡蛋等等,马匹比人精贵,自然要好生照料。
但是畜生却又怎么能全部消化完全,这马粪便成了城中乞丐有限的几个生机之一。
来到北凉城三月有余了,屠宁能够活到现在,这马粪有着绝对的功劳。
很快,那后门再次打开,那小厮一脸厌恶的不断在鼻头挥着袖子,像是轰苍蝇一般,轰走围坐的几名乞丐。
将两个木桶提起,再次没入门内,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今天的一餐结束了!
屠宁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正值长身体的年岁,这点东西哪里能够的了他的需求。
呆愣的起身,屠宁继续开始在街头游荡起来。
时不时盯着酒馆内,喝酒吃肉的人们大流口水。
或是盯着街上挑着烧饼的商贩,目不转睛。
总之一切跟食物有关的东西,都能将屠宁的眼神深深勾去,挪动不了半分。
但是屠宁从来不敢伸手去偷,去抢!
他亲眼看到过,一个饿极了的乞丐因为抢了一个馒头,而被当街打死。
最后不了了之。
这个天下容不下乞丐,他们只不过是更加凄惨的可怜人罢了,然而谁有不是呢?
这时,一声声叫卖声吸引到了屠宁的注意,那声音不似他人那般死气沉沉,却是对生活充满了朝气。
只见一个挑着担子的大汉缓缓走来,两个竹筐被厚厚的褥子盖的严严实实的,但是从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香味中,屠宁立马分辨出,那竟然是包子!
屠宁一脸贪婪的盯着那两个竹篓,紧紧的根在那商贩的身后,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