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竞手中的摄影机一刻也没停歇过,透过镜头,大多时候看到的都是黄蒙蒙的一片,青土湖,看起来确实像装土的湖泊。
郭山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记不住了,父亲说在我很小的时候,青土湖还是有水的,大约在57年时,青土湖就完全干涸了,从那以后,两大沙漠逐渐合拢,老人们还经常调侃说两大沙漠要握手了。”
“这…这还真是生态灾难啊。”
几人听得目瞪口呆,两大沙漠在这里已经融为一体了。
陆汉斌猜测道:“那一阶段正是国内人口快速增长的阶段,经济发展,农田无序开荒导致水资源的负担太重了。”
郭山满脸沮丧,心里有无奈,也有负罪感。
“世世代代,民勤人从未停止过与两大沙漠的风沙抗争。几十年的时间里,每年县里都会组织群众义务压沙,埋压麦草方格,栽植梭梭。”
“但沙尘依然让人不寒而栗,沙尘暴时有发生,一旦发生特大沙尘暴,村里的庄稼更是全毁完了。”
郭阳看着大哥惆怅的样子,说起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人口增长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几人都看向了郭阳。
“青土湖原名潴野泽、百亭海,在古代的文书里曾记载‘碧波万顷,水天一色’,也有大禹治水到潴野泽才大功告成的传说。西汉时最大水深曾超过60m,水域面积仅次于青海湖。”
“此后的千年时间里,上游来水减少,以及大面积移民,开荒,战争,农业开发,导致湖面逐渐萎缩。”
郭阳顿了顿,看向了大哥郭山。
“但最主要的还是50年代修建的红崖山水库,以及更上游的西营、南营、黄羊、杂木等水库的修建,使石羊河下游完全断流,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陆汉斌很快明白了过来,叹息道:“修建红崖山水库还真是后患无穷啊。”
“民勤东西都是茫茫沙漠,中间又有无数沙窝,洪涝灾害无从谈起。只要疏通河渠,有多少水也不会成灾,只会是绿洲更绿,草场更旺,六畜肥壮。”
“民勤自古就是农牧并举,当农业受灾时,广大的牧区有辽阔丰盛的草场,有骆驼牛羊的补偿。”
“修水库完全没必要。”
说着说着,陆汉斌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不言。
他喜欢研究历史,结合当时的背景,并不难推测修水库的原因。
陆汉斌猜测,当时反对修水库的有识之士肯定不会少。
经历了千辛万苦,水库终于修成了。
有了水库,控制了水的人们,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扩大耕地、旱涝无忧地高产稳产了。
但短暂地获利后,是长久的遗患。
河流断流,超采地下水,植被枯死,草场退化,流沙四起。
就连民勤人精心维护上了百年的“柴湾”也枯死退化,农田直接暴露在风沙口下,连接着流沙遍野的沙海。
陆汉斌看着近在咫尺的沙漠,无法想象千年前苏武牧羊时的场景。
郭阳深深的看了眼陆汉斌。
思维敏捷,学的是农业,又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也难怪能迅速的推测出修水库的弊端了。
赞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转身看向大哥郭山。
“有些东西并不是普通百姓的错,大哥不用感到愧疚。”
郭山也早已愣在了原地,其实他并不是很关心青土湖是怎么消失的。
但听到这里曾经是碧波万顷、水天一色、草长牛羊的模样,他竭力的想象着,但脑海里出现的却始终是挥之不去的黄沙。
泪水忍不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想像不出来。”
郭阳抱了抱大哥肩膀。
“没事,大哥。我们再让他变回曾经碧波万顷、水天一色的模样!”
庄正捂着帽子的手也松开了,连连点头。
“对,老哥。我们可以和政府沟通,从红崖山水库引水过来。”
陆汉斌悠悠的说道:“红崖山水库也快被沙尘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