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顶，迎松之下，盈盈黑白相间，葱葱青丝，虽是上辈与下辈的距离，却有着相同的注重与凝视。

年长的男子执黑子，不思索半分落子。

“此次下山，你我师徒便算是真的缘尽至此了。”

对面相对的男子手拿白子停顿了一刻，唇角一笑，落子。

“师父何必说的这么决绝。”

“你终究不属于这深山。”

“若非师父，徒儿早就是已死之人。”生来就是在乱世中，当初他与死只差不过一瞬间。

北渊垂眸挡住了恻恻的目光，语气悲凉：“云儿，救你的…是你母亲。”

当初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曾是这个世界最璀璨夺目的存在，一笑倾城，让人难忘，可结局却是那般令人感觉怜惜。

那时，她满身鲜血带着只有四岁的楚云找到他，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那般狼狈的乞求他，也不曾想那也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段楚云神情闪过一抹凌厉，想到自己的母亲他心中闪过的都是最后离别的场景。

母亲血淋淋的手，含泪不舍的眼睛，他一刻也不曾忘记。

北渊拿起黑棋，眼神虽跟着棋可心却一直落在徒弟的身上，注重叮嘱道：“回去之后，孤身一人难免受人陷害，处处都得小心。”

那座深宫，是个杀人不留尸骨的地方，可楚云却必须回去。

段楚云不以为然，可师父的关切他心中明白：“谨记师父教诲。”

北渊也深知自己这徒儿不一般，十二岁的年纪却有着不该属于他的心思，权势他未必高于常人，可谋略，他不输别人。

“这棋怕是下不完了。”接人的来了。

段楚云微微转过头看向山下，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那是那个人派来的。

收回目光，段楚云并不理会：“师父要是想下完，徒儿自当奉陪。”

北渊摇头而笑起了身，背对着段楚云负手而立，并没有要再下的意思。

“若是为师十年之后还在，再与你下完这盘棋。”

段楚云放下手中白子，同样起身而立。

他知道，师父是在跟他做一个时间的约定。

十年之后师徒再见，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半刻之后，北渊认真的目光看向了段楚云，看着一手带大的徒儿，他当真不忍心放他回那个地方，一旦回去便再也无法回头，这是一条不归路。

看着山下行来的马车，北渊突然想到了当初那人说的话。

“云儿，一定要记住你母亲告诉你的话，就算站到了最顶端的地方，也别忘了自己的本心。”

他这个做师父的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段北渊悠然一笑，却又不禁让人感觉有些渗人，那笑中有太多的情绪，太多的隐忍与愤恨。

“那请师父也记住徒儿当初说的，日后我若活着回去，必定报其血仇，杀其君主！”他语气清冷，眼眸中是狠厉的煞光。

这是他八年前立下的誓言，也是他从不曾忘记的血海深仇。

北渊转身看着段楚云，眸色怜惜，那青松之下只有十二岁的白衣少年，看的让人觉得心疼。

他本不该如此的，奈何人心可怕，才变成了如今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