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
完全不疼。
“爹,你这是做什么?何须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楚云城一面帮父亲挑掉锋锐的碎片,一面埋怨道。
楚祥久久不语,像是丢了神。
半晌,冷不丁问:“云城啊,为父,做错了吗?”
楚家兄弟的反目,让他深感无力。
楚凌的眼神,刺痛了他。
年事已高的他。
迷惘了。
楚云城怔愣住,神情恍惚着——
在他的记忆深处,过去的九万年岁月里,从来没有对与错的概念。
又或者说,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多大义啊。
他多伟大啊。
为了大楚的安危。
亲手了结自己的女儿。
像他这样的人,该被后世永记,该是青史之上最光辉鲜明的一笔才对啊。怎么会是错呢?
再仔细想想,他心安理得把金瞳放在楚南音的身上,这些年里,逼迫楚南音成才,不管楚南音的天赋如何,是否已经够优秀了,在他和楚祥的眼里,永远都是不够的。因为他们这对父子,见识过最纯正的金瞳,因而,想把楚南音变成明月,以爱之名去忽视掉楚南音的痛楚,而九万年里,明知襁褓里的孩子在无间地狱自生自灭,绝无生还的可能,未曾想过祭奠一下死去的孩子,甚至连个衣冠冢都吝啬。
过往种种犹如走马灯般放映在楚云城的脑海之中。
楚云城紧皱着眉头,脸色惨白如纸透出了汗珠。
他紧咬着牙,手掌不可遏制地抖动了一下,看着同样复杂无奈的父亲,话到咽喉却出不来。
“没有错。”
他说:“父亲,我们,怎么会错呢?”
赐予她生命是父亲。
将她扼杀是父亲。
怎会错呢?
犹记得,那年将明月丢下无间地狱。
起初他不是冷血的。
他惆怅悲怆过,酩酊大醉过。
日日强颜欢笑就是为了支撑这个家。
他不是第一次杀人。
却是第一次杀死自己的孩子。
背负着这桩秘密好多个年头,个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时,上元灯节,大楚锦绣繁华,万家灯火庆祝着佳节。
他找到礼佛的父亲,在烛火幽幽的祠堂,看着明灭之中的父亲背影,无措地问:“父亲,我错了吗?”
父亲手中的佛珠崩断,洒了一地。
深夜,苍穹响起了一道霹雳般惊雷。
吓得楚云城惊慌失措。
父亲则回头看向他,坚定地说:“云城,你没错,我们都没错,错的是她。”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
又一道雷霆乍现。
轰隆隆的似要撕碎所有人的耳膜。
诡异的雷声和热闹非凡的街道,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幅画卷。
更像是强行拼凑在一起的诡异。
父子俩对视一笑,互相安慰着彼此的良心走过了大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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