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无法让皇帝疏远这个表弟,肯定要在别的地方暗暗给他添麻烦的。海西崖在陕西推广新粮种,本质上是在帮陶岳办事,一旦办成,陶岳便有了大功劳。孙家若想拦着陶岳出头,万万没有任由他心想事成的道理。从前孙家没办法伸手进西北就罢了,如今长安既有他家的探子耳目,又即将来一位高品阶的武官,担任海西崖的顶着上司,这岂不是现成的下手好机会?
海礁有些忧心忡忡地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又道:“爷爷以后恐怕就要更加小心行事了,不能让人抓到把柄,也不能叫人轻易暗算了去。听镇国公的意思,估计只要来人不闹出大乱子来,他就不会轻易插手那皇帝心腹与其他人的争端,以免让皇帝误会。”
曹耕云忍不住道:“什么才算得上是大乱子呢?那人要是存心要跟海老哥过不去,就是要坏了新粮推广的大事,算不算是大乱子?到时候镇国公难道还不出手么?!这新粮的事,说来对西北边军是最有利的。陶南山会选择在陕西试种新粮,也是周家许诺会提供方便的缘故。镇国公若是由得那京城来的武将乱来,又要如何跟陶南山交代?!”
谢文载忙安抚曹耕云道:“老曹,你先别着急,镇国公不会任由那人乱来的。那人也未必敢这么做。新粮的耕种推广,早已上达天听,我们还有门路直接联系陶南山。那人若真的捣乱,在御前也交代不过去,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曹耕云叹了口气:“我心里就是有些气不过……镇国公如今怎么变得胆小怕事起来?从前朝中来人若是胆敢在西北乱来,哪一次周家人不是把人打回去的?就是孙永禄那等得意嚣张的货色,在镇国公面前也要守规矩。这回来的又是什么牌面上的大人物?竟然连镇国公都要忍让三分?!”
谢文载沉默了一下,才道:“镇国公不是要对皇上的心腹忍让三分,只是……如今边军不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镇国公更希望能专心解决内患。至于京里来的人……既是皇上派来的心腹,做事总不至于太离谱,明面上的规矩还是会守的。只要他们能守规矩,镇国公就不想跟他们起冲突,以免皇上再生猜忌之心,白费了太后的一番苦心。若是让孙家渔翁得利,就怕连储位的归属都会出现变故。”
说白了,镇国公眼下只想先把西北边军内部的问题给解决了,然后与皇帝一方维持平静友好的关系,以确保皇帝会立八皇子为储君,后者能顺利登基为帝……八皇子的生母好歹是周太后身边的宫人出身,八皇子成了新君,怎么也会念周家几分香火情,不会太过苛刻。到时候孙家倒台,周家才能真正安枕无忧。
众人很快就领会了谢文载的言下之意。马氏有些糊涂地问:“西北边军如今有啥内患么?是指杜伯钦犯的那些事?”
海西崖与表弟谢文载交换了一个眼色,海礁与海棠兄妹俩也悄悄对视了一眼。
大家心里都有数。西北边军如今的内患,不仅仅是杜伯钦而已,连唐家这样的周家亲近盟友,四代同袍兼两代姻亲,都能生出异心,瞒着周家接触京中权贵,西北边军中有类似想法的将领,还有多少?镇国公原本对自己在西北的号召力有十足的信心,但如今……他还能说,手下的将士全都跟他是一条心么?
唐家生出异心,既有家族成员仕途上的野心被困在西北之故,也有朝廷克扣军费带来的负面影响。好歹唐家只是追求家族的兴盛,没有背叛周家的意思。可其他人呢?那些与周家关系没那么亲密的将领们,是否会觉得自己的前程受到了周家人的连累,就对周家生出不满,对孙家或别的京城权臣提出的条件动心?
倘若镇国公不先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就怕西北边军距离分崩离析的那天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