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海长安在附近发现杜伯钦亲兵的事又重复了一遍,道:“今儿是朱账房替咱们家挡了一劫,但没人知道杜伯钦几时会怀疑到爷爷头上。咱们还是加快进度的好,也省得夜长梦多。”
海西崖眨了眨眼,心里有些糊涂了。他记得孙子其实本就是他找来打下手的,怎么如今孙子的打杂工作交给了孙女,孙子反而与他一块儿干起正事来了呢?清查账簿,明明是他的任务才对!
可一想到次子海长安今天的发现,还有都司里听闻的小道消息,海西崖又闭上了嘴。形势确实很紧迫,可他偏偏又没办法告假。
新粮在陕西境内的大规模试种,明春就要开始了,他必须要赶在年前衙门封笔前,把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好。陕西都司里如今只有他一名主官负责此事,他若是告假,活就没人干了,那他要如何向京中的陶岳陶大人交代?
可镇国公的委托,他又不能推拒,只好日夜加班苦熬了。因他每天只能挤出晚上几个时辰的时间去干活,查账的进度自然快不起来。若是因他不能专心查账,耽误了镇国公府的大事,他心里也会感到不安。
那么……孙子既然要替他分忧,孙女也自愿帮忙,他……似乎也没必要拒绝吧?反正这两个孩子都聪明懂事,不会往外泄露机密的……
海西崖走到炕边,脱鞋上了炕,低头瞧见炕桌换了一张,不由奇怪:“原本的炕桌是新打的,好好的怎么换了?”
海棠眨了眨眼,看向海礁。海礁忍住笑意,答道:“这张炕桌虽然旧了些,但桌面更宽大,正适合爷爷与我两个人共用。”
海西崖觉得有理,便不再多问,只低声嘱咐两个孩子:“你们既然是一片孝心,爷爷就接受了你们的好意。只是在这间屋子里,无论你们看到了什么,都不许往外泄露一个字!”他转向孙女,“你也别跟你阿奶提,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便是了。”
海棠眨了眨眼,乖巧地应了声:“我只是在这里侍候爷爷与哥哥笔墨,帮忙端茶磨墨罢了,别的一概不知。”
海西崖听得笑了:“那就去给爷爷煮一碗浓浓的酽茶来!今夜怕是要熬得很晚了。”
海棠应声去了灶边,真个乖乖地开始煮茶,半句不提自己先前翻查账簿的事。
海西崖与海礁祖孙俩分工合作,开始埋头苦干。海棠便一直乖巧地待在边上,时不时给他们送点茶,磨个墨,剪个灯,添个灯油,又或是往灶里添个柴烧个火什么的。闲时她会静静坐在灶边做自己的事,一点动静都没有。等到夜深了,她还会将厨房备好的那一篮子面饼包子给蒸热了,催着他俩用宵夜。
马氏早已习惯了丈夫熬夜工作,临睡前亲自过来看一眼,在窗外问一声孙女,知道屋里祖孙俩有人照顾,便也安心回屋歇息了。只是她也没忘小声提醒孙女一句:“你也别熬得太晚了,仔细明儿起来没精神。”
海棠小声回答:“我不怕,大不了明儿白天我再补觉就是了。反正如今我在家也是闲着,把爷爷和哥哥照顾好更要紧。”
马氏想想也是,便道:“既如此,明儿早上你就多睡一个时辰,不必到我屋里来用早饭了。我让葡萄给你送去,就放在灶上热着,你几时起来,就几时吃。我这里有人使唤,你只管忙你的去,养足了精神,才能帮上你爷爷大哥的忙呢!”
海棠应声,把祖母送走了,回头坐回灶边去,借着明亮的火光看书。
不一会儿,哥哥海礁开口使唤她了:“小妹,快过来帮我!我记得德光二十八年弓箭作坊的账簿,方才是放在炕边的,怎么这会子不见了呢?”
海棠连忙应着走了过去,帮他翻找起了炕边那两大叠的账簿。
海西崖正算得头都沉了,抬头只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又再次低头拨起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