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月惊喜欢呼:“公子?你是来看我们小姐的吗?是来帮我们报仇的吗?”
原来这就是“那位公子”。阮青枝冷眼看着,心里可没有伴月那样雀跃。
看看这一身的血腥气,袍子角上都在往下滴血,这哪里是来替她解决麻烦的?这分明是来给她添麻烦的!
这边儿正嘀咕着,来人已经宾至如归地一头扎进被窝,闭上了眼:“救我!”
阮青枝咬牙跺脚,拎起一只烛台便要往他的头上招呼:“救你?你这登徒子,竟敢往你祖奶奶被窝里钻!我不要闺誉的吗……”
伴月在旁扯扯她的衣角,怯怯地道:“公子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您自己拽到被窝里去的呢,您的闺誉早就没了。”
啥?!阮青枝吓呆了。
那个鲁钝木讷的阮大小姐,竟还做过如此剽悍的事?人才啊!
没等她把这段记忆翻出来,伴月已放开了她的衣袖,转身扑到床前去查看那人的伤势:“小姐,这一次他伤得好像比上次还严重……哎呀骨头都露出来了,胸膛上还插着一截箭头……这是要死了啊!”
原来上次也是受伤了,不是奸情啊。
阮青枝颇觉无趣地叹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那不速之客双目紧闭显然已经不省人事。血从他的身上渗出来,一点点洇湿了被褥。
阮青枝心中气恼,恨不得把此人拎出来扔到井里去。
伴月急急在旁叫道:“小姐小姐快来!再不救就来不及了!他上次答应帮咱们的忙还没兑现,他死了咱就亏了!”
阮青枝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此人若是死了,不但上次白救了,而且还要想法子处理尸体,真的很麻烦。
算了,救吧。
阮青枝是懂医的。她是个活了不知几百几千年的老妖怪,什么都会。
屋里治伤的药和纱布都是现成的,匕首也有。她点燃蜡烛把匕首烤了一下,半点儿也没迟疑地捅进了那男人的胸膛——把箭头挖了出来。
之后找到流血最厉害的几处,简单粗暴地止了血,扔下匕首,自去洗手换衣裳。
至于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这些又脏又累的活,当然是交给伴月去办了。
看着伴月将那男人结结实实跟包粽子似的裹了起来,阮青枝便在心里暗忖:
这样的伤,若搁在常人身上怕是要死个十次八次了。此人居然不但没死,还能撑着来向她求救,可见是个毅力过人的。
这种人要么是有深仇大恨在身,要么是有极大的抱负。
这样的一个人,在生死关头最信任的竟是阮大小姐这样一个深闺女子,他二人之间会不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纠葛?
情债?
啧啧,这是个麻烦啊!不知道现在把人丢掉还来不来得及?
显然,来不及了。
廊下一片脚步声乱乱,竟是她父亲阮丞相的声音轰了进来:“孽障,你如今长了本事了!”
伴月立刻扯被子将那男人盖住,放下了帐子。
阮青枝迈着不太听使唤的双腿艰难转过屏风,将来人当头截住:“都是父亲大人教导得好,女儿感戴在心。”
阮文忠的眉头拧得死紧,眼角几条皱纹张牙舞爪显得凶恶。
但整体上的形象又是个儒雅庄重的文士,这是一种诡异的矛盾。
阮青枝不慌不忙,自己动手点了两盏纱灯摆在正面的条案上,坦然伸手作请:“父亲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