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无可指摘,极尽了绅士风度,不管她多么主动多么出格,他都不会让她的自尊心掉在地上。
此刻一回想,才惊觉,京市这样大,她与他身份地位天差地别,能在三周内偶遇三次,大概已用尽了所有缘分。
今晚,这辆车到站,她这个得不到回答的“不速之客”,是该下车了。
能够得他几次照拂,也该知足了。
她又怎能奢望,他真的成为她的什么人。
车内暖气足,经历了如此情绪跌宕的两天,这时候被烘得生出点困意,脑袋点了点,楚桐摸索着把外套垫到扶手箱上,歪靠上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睡着了。
邵易淮其实一直没睡着。
他只是觉得小姑娘好像很拘谨,自己若降低下存在感,她也能放松点。
察觉到她关了阅读灯,不大会儿就没什么动静了,他偏头看过去一眼,心里有点发笑,睡得还挺快。
但他很快就发现,她睡得不安稳,模模糊糊发出抽泣声。
邵易淮侧过身略俯着,低眼去看她的脸,本是想把她叫醒,靠近了之后,猝不及防,她的发香盈满了鼻腔。
他微屏了息,不着痕迹退后。
她好像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邵易淮不去看她不去注意她,一切都好,一旦倾注了丁点注意力,就再难以收回。
就像此刻,他明明已经退后,可分明能瞧得清楚,她纤长的眼睫轻颤着,眉头也蹙得紧,年纪轻轻,梦里怎会这么不快乐。
邵易淮心里是激烈的冰火两重天,一边各种情绪翻涌着,一边冷静地旁观着自己内心的波澜。
她当然拥有很惊人的美貌,在他这个地位这个年纪所见过的人中也能算得上数一数二,可仅凭如此,完全不足以让他多看她一眼,就像对视的第一眼,他的视线半分没有多在她脸上停留。
是什么时候开始心里隐约有波动的呢?
那大概是一连串的。
先是她的声音,清澈又柔和,让他不由地又看了她一眼,再然后是在小区内,他在后座,通过车窗看到窗外掠过她的背影,被昏黄的路灯笼着,像是冷极了。
心里莫名生出一点点不忍。
雨雪天总像是自带着颓寂的情绪,他不喜欢,是而总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去陈喜珍家里看书。
也就造就了他第二次见她。
隔着屏风听到她的声音,他当时就几不可察地微顿了下,身体总是最诚实,他绕过屏风过来,跟她对话,再然后听到她与陈教授的聊天,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她对他的倾慕他当然能察觉,但生平第一次,他不忍她期待落空,于是主动提出送她回学校。
一次又一次的不忍,就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她昨晚的问题,他必得要给她一个答案。
这二十九年人生,他虽克己禁欲,但平心而论,他当然自知自己不是圣人。若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动物本性,他能笃定地说,那一次次都是“不忍”,而非掺杂了“欲念”的缘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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