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曲怀觞却是有些明白:“史实上只记载了殷氏一门助沈氏起兵,何偿提到这样的互相猜疑算计。殷碧梧掐准了钱粮,令圣祖皇帝有钱起兵却无钱治国,再加之内忧外患、连年战乱,朝廷捉襟见肘、处处受制,不得不留殷氏一家荣耀至今。不对啊,那殷逐离……”他突然明白过来,脸色大变,“殷逐离就是当年殷碧梧怀的那个孩子?那——那她岂不是——”
老仆不是很明白:“老爷杀了圣祖皇帝派来的亲兵,放走了新夫人。新夫人这一走就再也没有下落。殷家只说大当家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没有她的消息。”
曲怀觞却是心知肚明:“她若逃回殷家,殷家岂敢声张?必是瞒着她的消息了。只是如此算来,殷逐离竟也是我们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了……”他又想起那日,殷逐离似一语双关的那句话——总归是一家人,一家人……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她与九王爷大婚之时,一向懒与结交朝臣的父亲才亲自前往道贺?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那父亲缘何又要瞒得这样紧?这些年她对父亲似乎并无半点怨恨之意。也是,子不言父过,她就算再怎样终究也流着曲氏一族的血,父亲未免也太小心了些。曲家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如果再认了这个妹妹,曲家还要什么没有?
半个月后,小麦丰收。王上沈庭遥应合民意,准备前往皇陵祭祖,特带曲大将军及其二子护驾随行。沈庭蛟是个闲王,平素里本身也无事,自然是要一并前往的。殷逐离虽然繁忙,但这是她嫁入皇室之后的第一次祭祖,也是推脱不得。
一行人都在为这次祭祖做准备,殷逐离回了殷家大宅,找柯停风备些药材。沈小王爷身体不好,她寻思着准备得妥当些总归无错。
柯停风正视她,神情冷淡:“殷逐离,你虽是曲天棘的骨血,却始终是碧梧十月怀胎所生。当年她身受重伤逃回,其实已知天命,她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不过只是为了产下你。”
说这话时他突然想到当初,那个人淡然道:“我是活不得了,你得把我肚子里这个救活了,好歹总也活了一个,不枉殷某千辛万苦逃亡一场。”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心中却倏然一痛,他神色却仍冰冷如初:“你为人子女,不能复仇已是不该,如今却当真要去拜这沈家的列祖列宗么?殷大当家,你站在沈家陵园时,不妨想想当初以命换你的殷碧梧。倘若你真拜得下去,未免令天下人齿冷了。”
殷逐离抬头打量他,那目光太过玩味,他别过脸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也喜欢我母亲?”是笃定的语气。
柯停风冷哼一声,竟是破天荒地没有否认。殷逐离双手搭在他肩上,笑意由浅渐深:“我说你怎么就在殷家一呆这么多年呢,乖乖,我母亲当年欠了不少风流债啊。”
那容颜太过相似,柯停风有些紧张,伸手想要挣脱她的桎梏,她却一手托了他的下巴,笑容邪艳:“柯停风,别说我现在没有能力杀他,就算有,我也不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柯停风仍是不肯看她,她低声一笑,素手滑过他的脸颊:“杀人诛心啊我的柯大医师。好了,配药吧。你不用担心,到了皇陵,殷逐离肯定拜得下去,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她扬长而去。柯停风这才注视她的背影,年岁太长,长到他混淆了殷碧梧和眼前这个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