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的书法师承危素、周伯琦两位书法大家,又自成一格,既精于小楷,又擅长行草,一手书法用笔精妙,出人意料,谁能得他一副墨宝,都视如瑰宝般珍藏。
墙上这副字是解缙专门写给胡广的,胡广表字光大,这首诗的题名就叫《答胡光大》:“去年雪中寄我辞,一读一回心转悲。结交谁似金兰契,举世纷纷桃李姿。我观百岁须臾尔,人在乾坤犹酿器……”
胡广一句一吟哦,将解缙的这首诗细细地念了两遍,终是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将它摘了下来。胡广把诗作拿在手中,又不舍地看了看,俯首在卷上吹了吹,似乎那儿落了灰尘似的。胡广将诗拿在手中又看半晌,终于毅然卷起,递与夫人,黯然道:“拿去,烧了!”
胡夫人吃惊地道:“老爷,这……这可是解大学士赠与你的呀。”
胡广沉声道:“原先它是为夫珍爱的一幅墨宝,如今却是惹祸的祸根!烧了他!”
胡夫人见丈夫声色俱厉,不敢再言,只得默默接过卷轴。
胡广道:“大绅狂放不羁,贻人把柄,如今已入了诏狱。诏狱,那是好相与么,进去的人,九死一生!如今执掌锦衣卫的是纪纲,这两个人一向不和,大绅落到纪纲手上,严刑之下,还不知禁不禁得住。如果他胡言乱语拖人下水,那就祸事登门了。”
胡夫人这才知道情形如此严重,不禁忧心忡忡地道:“解学士的事竟这般严重么?这……咱们家跟解家可是亲家呀,老爷会不会受了牵连?”
胡广叹道:“世事难以预料,我们只能尽量防患于未然。夫人,你去女儿闺房,把解家的聘书取来,我要往解家走一趟!”
胡夫人惊讶地道:“这……,老爷要悔婚么?”
胡广把眼一瞪,喝道:“休得多言,快去!”
胡夫人一向怕他,不敢再说,持了书轴,便走出书房。胡广在书案后坐了,捧一杯温茶,闭着双眼默默思想,也不知在核计些什么,过了一阵儿,门扉“咣当”一声左右分开,一个双髻少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开口便道:“爹爹,你要悔婚么?”
这位少女年方十五,广额洁净,秀目慧黠,虽只中人之姿,却有一股书卷之气,叫人不敢等闲视之,正是胡广的爱女胡叶璃。此刻只见她两颊绯红,似乎气的不轻。
胡广慢慢睁开眼睛,看看眼前这少女,眉头微微蹙起,叱道:“叶璃,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如此不懂规矩,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礼仪嬷嬷都是怎么教你的?”
胡小姐大声道:“嬷嬷教我,女子贞洁,从一而终!女贞男忠,女儿贞于丈夫,正如父亲忠于皇上,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配二夫,如今解家落难,爹爹便想悔婚了么?父亲有命,女儿本该遵从,可这失节事大,女儿不敢答应!”
胡广喝道:“胡闹!失什么节,你还没没嫁到解家去呢。女儿,你可知道,那解缙如今已经被抓进诏狱了,他的儿子解祯亮业已被流放辽东。难道你要跟着他去那塞北辽东苦寒之地受苦不成?”
胡小姐义正辞严地道:“婚约既定,女儿就是解家的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里由得女儿选择?爹爹你与解伯父生同里、长同学、仕同官,彼此最是要好,如今见解家败落便思悔婚,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为趋炎附势之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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