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是一晃眼,宋然便确信那是江漓漓无疑。她眉目一凛,将马的缰绳往夏小秋手中一塞,二话不说,便朝她追了过去。夏小秋反应过来,望着她的背影喊道:“宋姑娘,你干什么去!”
宋然在拥挤人群中穿梭,不时撞上迎面而来的行人,全亏了她身上的那件锦衣,让被撞到的人不敢有怨言。在一个街角,江漓漓终于发出一声惊呼,被她按在了墙上。
她头上的幕篱掉落在地,露出那副娇妍明艳的眉眼来。
虽然只见过两三面,宋然却对她的这模样记忆犹新。
江漓漓一边喘气一边蹙眉:“你是属什么的,怎么跑的这么快?”
宋然手撑在墙上,懒得理会她的问题,凉声道:“江姑娘,又见面了。”
江漓漓望着眼前的人,突然唇角一勾,伸出葱段一般的手指,挑了她的下巴:“哟,这是哪家的小郎君,生得好俊啊。奴在路上走得好好的,郎君突然追上来做什么?即使看上奴了,也不能当街调戏啊。”
宋然唇角抽动,现在到底是谁在调戏谁?拂开她不老实的手指,道:“江姑娘,有些事,你不觉得自己欠我一个解释吗。”
她神色无辜:“风公子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宋姑娘还记着仇呢。当时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把他卖给了廷卫司,大家都是为了生存嘛。”
宋然见她眼珠滴溜溜的转,便知她又在打鬼主意,打断她道:“江姑娘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江漓漓继续装傻:“那是什么事啊?”
“江姑娘这么快便忘了吗,你好生想想,一个多月前,杭州府。”
“什么杭州府?我一直在烟雨楼挂牌,哪有时间去杭州府?宋姑娘必然是认错人了。”
宋然神色微冷:“你还狡辩。”
一从浙江回来,她便让哑巴去烟雨楼找江漓漓,楼中的人告知,恰好在一个月前,江漓漓突然不知所踪,楼里也找了她很久。她离开烟雨楼的时间,与浙江发生的事正好合得上。
江漓漓与她对视良久,突然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非礼了!”
宋然的眼角不禁抽了抽。
有个大汉听到她的呼救声,立刻冲过来,本想见义勇为,可看到宋然身上的衣裳,立刻收起拔刀相助之心,还劝围过来的其他人不要多管闲事。
宋然含笑望着江漓漓,道:“江姑娘继续喊吧,只怕没人吃饱了撑的,敢得罪穿这身衣裳的人。”
江漓漓咬了咬唇,当即决定换一个策略,朝宋然背后一指:“宋姑娘,你看谁来了?”
宋然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她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指,又换了一副娇媚的嘴脸:“宋姑娘有话想聊,那便改日约个茶楼好好聊一聊,这大晚上的,别耽误人家私会情郎嘛。”
夏小秋牵着他们两个人的马追到此处,见宋然正在与一名娇滴滴的女子对峙,不禁一头雾水。
宋然听到他的声音,回头道:“夏大人。”目光转回江漓漓的脸上,眯了眯眼睛,道,“沈大人在杭州府遇刺,这个人似乎知道些什么,烦请你将她押回廷卫司,交给贺兰大人好好审审。”
夏小秋一听她同沈寒溪遇刺有关,当即沉下眼:“是吗,那可得好好审审。若是真的,宋姑娘今日算是立了大功了。”
江漓漓的眸中有惊慌一晃而过,但也只是一瞬间。
夏小秋从腰间抽出捕绳,打算将她缚好,却突然听到炸裂的巨响。伴随着那声撼天动地的响声,江漓漓的脸上落下一层诡异的火光,为她艳丽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异之气。
宋然心底一沉,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浣花河上火光漫天,原本停在河心的楼船被吞没在熊熊烈焰之中,炸裂声仍在不断响起,火势也不断向外蔓延。
今日有许多百姓前来听戏,那楼船突然炸裂起火,场面立刻失控。
整个世界都被沸腾的人声充满,但大都是尖叫声,百姓互相推搡踩踏,场面无比混乱。宋然呆呆地望着这人间炼狱一般的光景,忽而一个激灵。沈寒溪让夏小秋来接她,是因为他与礼部侍郎有要事商谈,也就是说,他如今……身在浣花河上的楼船之中。
河心虽停了七八艘楼船,可是万一,炸裂起火的那座,是他所在的那一座呢?
她只觉得耳中轰鸣,全世界的声音都离自己远去。
夏小秋在身后喊着什么,她全然听不到,拥挤的人群撞着她的肩膀,她也感觉不到疼痛。她逆着人流,拼命朝渡口的方向跑去。
在这不同寻常的混乱中,所有人都在忙着逃窜,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串诡异的笑声正从一名老者的喉间发出。那笑声阴沉骇人,仿佛来自九幽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