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武王几日不眠不休,眼睛已经有些充血,闻言应了一声,继续盯地图。
李校尉迟疑了片刻,终是道:“再往北就到鞑靼境内了。”
意思是不能再往前走了。
承武王却道:“今日若是再无消息,便去找几件蛮子的衣裳,挑几个得力的人手,随本王入境,其他人在原地等。”又不容分说道,“这是军命。”
李校尉知道他的脾气,将劝阻的话吞回去,坐至他身边,道:“王爷,饭多少吃一些吧。徐军师若是看到王爷这样,不定多心疼呢。”
男子这才放下手中地图,唇角勾起疲倦的一笑:“他才不会心疼,他只会笑话本王。”
他的眼前浮现出徐沅的音容笑貌,却被外面的混乱声打断了思绪,起身钻出大帐,问道:“何故吵闹?”
李校尉也随他钻出去,望向骚乱传来的地方,只见有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怀中抱着个孩子,试图往这边冲,被几个将士给拦下了。
瞧她模样,应当是逃难的难民。
“求求各位官爷,救救我的孩子吧。民妇给你们磕头了,你们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一名副将道:“王爷,这位大嫂的孩子在逃难途中患了急症,路过此地见有军队驻扎,便病急乱投医地寻求帮助。不过,此次咱们出发得急,并无军医随行,好说歹说,她都不肯走。”
承武王望着那女子,道:“这位阿嫂,你也听到了,营中并无军医,也没办法置医药,你赖在这里,只会耽搁孩子的病情。”见她神色绝望,有些不忍,对身畔副将道,“你骑快马,带这位阿嫂到城中找个医馆。”
闻言,那女子原本绝望的眸子瞬间点亮,连连磕头道谢,在副将去牵马时,她拨开那婴孩的襁褓,喃喃道:“英儿,有救了,有救了。”
承武王的目光不经意间在那婴孩身上落了一下,突然便定住了。他盯了那婴孩的胸前半晌,想立刻将那东西拿下来确认,却又怕是自己看错,只沉声道:“脖子上挂的是何物?”
那女子闻言,见这身高魁伟的将军目色含威,不禁抖了一下,而后才哆哆嗦嗦地将那物件摸下来,朝他递了过去。
承武王终于看清,那是一把长命锁。
他一把捞到掌中,眼睛几乎直了。
李校尉眼睛也不由得瞪大了:“这、这不是徐军师的长命锁吗?”
徐沅刚入军营时,便一直将这东西挂在脖子上,因他十分宝贝这物件,几乎从不离身,与他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娘亲留给他的遗物。徐军师的长命锁,怎会到了这孩子身上?
“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
承武王问完,心头却被不祥的预感笼罩。徐沅如此珍爱这东西,必不会轻易给人。
那女子被他的语气吓得脸色发白,口齿不清道:“回将军,此物……是、是一位姑娘所赠。我们同被鞑靼兵所掳,幸而那姑娘足智多谋,中途寻到了逃脱的机会,分别时,她见我们母子可怜,便将这把银锁给了我们。”
承武王眉头不禁拢了起来,怎会是一位姑娘?
无论如何,这到底是一个线索,他肃容问道:“你与那名姑娘是何时在何地分开的?可记得她往哪边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在里河镇东头的路口,那姑娘说她要去通州,应当是往南去了。”
副将刚将马牵来,承武王便一把夺过缰绳,上了马,朝她说的方向扬鞭而去。
她口中的姑娘才走了一个时辰,此时追还来得及。
夜色已深,荒郊野外的一条不知名的河畔,生着一个火堆,有个年轻姑娘正蹲在河边,将从衣袖上撕下来的一片布浸湿了,仔仔细细地擦着脸。
四周一片静寂,暗夜里只有水声哗哗。
她擦干净脸,突然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听到有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忙起身,脱下外衣扑灭了火,藏到一棵树的后面。
这荒郊野岭的,她孤身一人,遇到坏人的机会比遇到好人的机会大多了,自然不敢轻易与陌生人打照面。
马蹄声在河边停了下来,她屏住呼吸,朝那里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下了马,行到河边汲水,就在她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的脚步却朝她适才生的火堆走了过去。
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衣着和模样,只见他蹲下身子,好似是在试火堆的余温。
火还热着,看痕迹像是匆匆扑灭的,人应当就在附近了。
承武王不急着追,先环视了一圈,看见草地上留下的水痕,眼中不禁有精光闪过。
躲在树后的年轻姑娘见他朝自己走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适才她在河边湿了脚,大抵是留下痕迹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从旁边捡了一颗石头,握在了手中。
男子的气息接近了,她眸色一凛,握着石头就朝他的额头砸了过去。
手腕被轻易地握住,四目相对,二人都有些怔。而后,又同时发声——
“王爷?”
“徐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