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目光落到说话的人身上,唤道:“谢统领。”
谢七神色一派悠闲,朝他拜道:“微臣参见陛下。”
龙椅之上的年轻男子声色极淡:“谢统领如今可算得上有恃无恐?”
“微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他弯一弯眼睛,无限的风情不经意间便自那双桃花眸中流出,让人无法移开双目,“若陛下以为,微臣从前的举动,皆是受命于太皇太后,微臣可真是冤枉。神督营自成立伊始,便只为陛下如今所在的这个位子效忠。”
他立在那里,神色极为坦荡。
天子将他的话咀嚼片刻,不忙着下结论,而是往前倾了下身子,向他求证:“谢统领是说,此前的一切,皆是先帝的旨意?”
“陛下英明。不光是太皇太后,廷卫司的势力,膨胀得连先帝都忌惮,既然微臣得到的旨意,与太皇太后的意思不谋而合,微臣又何妨先顺着她老人家?”
他从天子的脸色中窥不到任何情绪,不禁满意地勾起唇角,年纪轻轻便已喜怒不形于色,还有谁比这样的人更适合坐这个位子?
半晌,才听那龙椅上的年轻人问自己:“谢统领日后,愿无条件地听朕的差遣吗?”
谢七望他片刻,撩起衣袍,单膝跪地,首次对他行君臣礼:“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是臣的本分。”
天子从龙椅上起身,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年轻的声音里带着超越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冷静:“朕的面前,如今有两条路可以选,可是这两条路,朕都不想走。”
谢七抬眸:“微臣明白陛下的担忧,陛下既不愿如先帝一般,以廷卫司的驾驭群臣,又不愿如永睿帝一般,受太皇太后的摆布。”
天子的心事被他说中,不禁看他一眼,道:“廷卫司初创,便屠杀上千名有异心的官员,这种以酷刑震慑百官的做法,虽在极短时间内稳固了皇权,却非朕所欲。至于朕的父皇……”说到永睿帝,他平静的眸中才稍稍泛起一丝冷光,“他老人家是如何死的,朕一刻也不敢忘。”
他说着,伸手将谢七搀起,手握住他的小臂,隐隐用力:“朕注定要走最艰难的那一条路。谢统领,愿意同朕一起来吗?”
谢七凝视着他的眸:“微臣乐意之至。”
天子望他许久,才将他的手放开,恢复淡然的神色,道:“朕听闻,墨家的少主现在陵安,谢统领觉得,墨家有多大的机会,能够为朕所用?”
谢七的手在衣袖间一动,眸中却没有丝毫波动,提醒他道:“墨家的当家主母,可是太皇太后的养女。陛下难道不怕,墨家会因此有所偏向吗?”
天子却缓缓一笑:“秦氏不会。她恨太皇太后都来不及。”
当年,她被太皇太后当做礼物,送去了墨家。
以秦氏的性情,如今太皇太后再想拉拢她,比登天要难。
年轻的天子眸中有光聚敛:“无论如何,朕都要得到这位墨姑娘。”
新帝登基没多久,便下令焚毁廷卫司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也全部归三法司审理,不光如此,还大刀阔斧地裁撤廷卫司的人员,显示出了废除廷卫司的决心。
新帝的选择几乎已经明朗——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太皇太后。
有人为此抚掌称快,但也有人认为,此举并不明智。
天子这般沉不住气,日后只怕会自食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