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一时恼怒,便叹息道:“竖子不足为谋!”
这一番话,真将这殿中的人,统统都得罪光了。
可见此时孙承宗的愤怒,到了何等地步。
群臣亦纷纷怒而视之。
倒是挨了骂的黄立极,却是唾面自干。
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想做一个老好人,却被人放在了最不该放在的位置上。
可他也有优点,至少他心里是知道,孙承宗才是对的,因而哪怕孙承宗当殿怒骂,他也只当没有听见,并不怨恨。
于是他看向随来的舍人,使了个眼色。
这舍人在一旁记录,最后将记录的文牍送到黄立极面前。
黄立极看过之后,指了指最后一句话道:“孙公这句竖子之论,就不必记录了,送西苑吧。”
舍人脸一红,忙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
廷议结束。
又躲过了一劫。
愉快的混过了一天。
黄立极默默的在心里舒了口气。
他见孙承宗气咻咻的朝内阁方向疾走,黄立极叫他:“孙公,孙公……”
孙承宗当然没理他,心情不好呢!
黄立极便拖着大腹便便的身子,气喘吁吁的赶上去,挥汗如雨,颇有几分斯文扫地的狼狈模样,道:“孙公……何必动怒。”
孙承宗瞪着他,冷冷道:“国家大事,竟如儿戏,可笑。”
黄立极叹道:“左都督任督师,实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孙承宗面带怒色:“为何黄公方才不言?”
黄立极很是理所当然地道:“我若是当殿道出,则群臣必定反弹,到了那时,群情汹汹,孙公难道希望我请辞还乡吗?”
孙承宗很是鄙视地看着他:“原来国家大事,不及你的乌纱帽。”
黄立极苦笑道:“我非孙公,我资历不深,又无清名,当初都是九千岁,才将我抬入内阁,天下人都视我为阉党,如今若再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人人都要视我为国贼了。”
孙承宗便道:“那么黎民百姓呢?”
“问题就在此,我等将今日廷议的争论,送至西苑,陛下圣裁,以陛下的见识,一定认为左都督合适,他对左都督信任有加,最后定然将左都督定为督师!如此,沿岸数省的百姓就可保全了。”
孙承宗哼了一声道:“好你一个黄立极,你这是要将骂名送到陛下头上。”
“此等骂名,我承担不起,陛下……”黄立极尴尬地道:“陛下乃雄主,定可力排众议。
说是说的好听,其实另一层意思是,反正陛下素来没什么好名声,那些文臣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愁多添这么一桩。
难道大家还能逼迫皇帝辞职吗?
他们有没有问过禁卫、勇士营,还有东林军的刀铳答应不答应?
孙承宗却板着脸道:“说来说去,不过是你不敢承担恶名!”
黄立极此时倒是气定神闲了,慢悠悠地道:“对,是老夫承担不起。”
一脸坦然!
孙承宗道:“尸位素餐。”
黄立极抿抿嘴道:“是,就是尸位素餐,为首辅者……就是两边受气的小媳妇,公婆不喜,丈夫也嫌碍眼,可也只能委曲求全,左右挪腾,才可全始全终,如若不然,这大局如何支撑?”
“你还笑!”
黄立极竟真的笑了:“又捱过了一日,怎可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