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夏天,瞻园都会在院子里搭起竹木、苇席制作的凉棚,上面开着天窗和亮窗透气透风,四周垂下轻纱幔帐以防蚊虫,整日待在搁着冰桶的房间未免有些憋闷,这凉棚变成了避暑的绝佳之地,魏国公太夫人每日晨起在小佛堂做完早课,上午基本都在凉棚里,或待客,或抄写佛经,或小睡片刻。子女晚辈们每到初一,还有逢五逢十之日,便一起来这里晨昏定省,问候完太夫人,才回去做自己的事,或上学,或忙家务琐事,或去衙门当差。
今日初十,恰是晨昏定省之日,不过此时日头渐渐上升,已经过了时辰,远远的见凉棚里莺莺燕燕或站、或坐着近十个女孩,沈佩兰有些意外,“楚嬷嬷,今日女孩子们都不用上学么?”
楚嬷嬷说道:“前几日尹先生不是中暑病了么?老太太担心女孩子们每天日里头去上课,身子也禁不住暑气,干脆放了大半月的消暑假,到月底凉快的时候再上学去。”
沈今竹心里乐开花:太好了!大半月都不用上学呢!
沈佩兰最近大多在娘家乌衣巷住,对这些毫不知情。跟在后面的徐柏苦着脸说道:“唉,今日若不是去接今竹表妹,我又得去族学上学去——楚嬷嬷,您和祖母吹吹风,把我们这个男孩也放个消暑假呗。”
“啧啧,有本事你自己和太夫人说去。”楚嬷嬷像是和徐柏说惯了玩笑,她左手牵着沈今竹,右手一把扯着徐柏的袖子,快步向凉棚走去,一红一绿两个丫鬟打起纱帘,笑着通报道:“四夫人,七少爷还有表小姐到了。”
哗啦啦一群姑娘们站起来行礼,莺声燕语的叫“四婶婶”、“四叔祖母”、“七哥”、“七叔”。凉棚正中的描金雕花穿藤凉床上盘坐的就是魏国公太夫人,初见太夫人,沈今竹脑中第一反应就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这个南京城最尊贵的女人浑身上下唯一能称得上是首饰的,就是盘成髻的银丝上插着的乌木簪子。太夫人穿着一件松江布玄色道袍,右腕间戴着菩提佛珠,衰老的容颜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丽,就像放蔫的苹果,模子还在,也依稀闻得到水果特有的芳香,就是没了水分,芳香里带着**的酸气。
如此简单的居士打扮,却有一股“我很高贵,高贵到懒得解释”的气质扑面而来,沈今竹断定:哪怕是太夫人穿着草衣呢,也比方才打扮到头发丝的楚嬷嬷显贵,那股气韵延伸到骨子里,她这等阅历浅薄的孩子都能瞧的出来。
楚嬷嬷将徐柏和沈今竹往太夫人面前一带,笑道:“瞧瞧您的好孙子,方才说要学着姑娘们放一回消暑假呢,脸皮也忒厚了。”
太夫人呵呵笑道:“姑娘们的假我放得,族学我可做不了主,你向族学的夫子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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