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遣精于农事的官吏来此帮你呢?”邵勋问道:“代国没有,晋国还没有吗?”
普骨闾默然许久。
“一天天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邵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说罢,又看向普骨闾身后的各氏族头人、地方豪强,问道:“普骨闾不想打更多粮食,你们想不想?”
普骨闾双拳微微紧握。
氏族头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片刻之后,大部分人沉默不语,但相互间仍在用眼神交流,显然是心动了,只不过碍于部大普骨闾的面子,不想公然拆台罢了。
但这么大一个部落,总有人跟普骨闾有矛盾,或者比较孝顺的,比如——
“大人。”一粗豪汉子站了出来,看向普骨闾,说道:“每逢遭灾之时,部落里便养不活那么多人。有的四处劫掠厮杀,死一部分人;有的任由族人饿死;有的把六十岁老者送往山中,令自生自灭。这样的日子,谁还想过?”
有人领头,自然会有人跟上。
片刻之后,就在众人震惊之时,又有人站了出来,道:“多收粮食,就能多活人。我儿子要分家,我一直不同意,就是因为我普屯氏人丁还不够多,若能多活人,多蓄牛羊,便可分家了。梁王是代公亚父,请他老人家帮忙,有何不可?”
“昔年猗卢屡请刘琨为他选官,任用了诸多汉地官吏。怎么刘琨可以,梁王就不可以?”
邵勋倒背着双手,看向远方,“小声”对卫雄说道:“若把穄换成粟,亩收还能高一些。秋收之后,地里种些芜菁之类的冬菜,冬日里不但牲畜可食,人亦可食。一旦有白灾,这可是救命之物啊。”
“大王。”卫雄亦“小声”道:“仆实不知新平能否种芜菁。”
“一试便知。”邵勋说道:“若能成,便算造福代国百姓了。”
“大王胸襟之广阔,实令人叹服。”
“代乃大晋属国,我为大将军,视胡汉百姓为一家,造福民人之事,岂能厚此而薄彼?”邵勋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为鲜卑百姓生计殚精竭虑,鲜卑百姓又岂能背我?”
此言一出,普部头人们但凡听得懂晋语的,都愣愣地看着他。
邵勋哈哈一笑,走到那些人面前,拍了拍方才说话之人的肩膀,问道:“你欲背我耶?”
“不……不敢。”此人连忙躬身行礼。
邵勋又走到另一人面前,问道:“你要害我吗?”
“不敢。”此人亦躬身行礼。
“我让你家多收粮食,多养牲畜,你可会弃我而去?”邵勋走到第三人面前,问道。
“我若如此丧心病狂,天厌之。”此人立刻答道。
“好汉子。”邵勋用力捶了他一下,笑道:“我带了酒来,今晚一起痛饮。”
此人咧嘴大笑,道:“我一会就进山,为大王打些猎物。”
普骨闾已经平静了下来。
有些人,他站在那里,与人说几句话,往往直中要害。风姿气度,每每教人心折。
梁王的做派,直来直去,非常对草原汉子的胃口。而他也确确实实能给众人带来好处,三言两语之间,就勾住了一些氏族头人的心,在部落内部制造了裂痕。
真的斗得过他吗?
想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上前道:“仆请大王遣农官而来。”
邵勋转过身来看向他,说道:“农官其实已经有了。”
普骨闾一怔。
“单于都护府有诸曹,届时会有精于农事的属吏。”邵勋说道:“你说单于都护府好不好?”
“好……”普骨闾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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