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双方挤在城头,几乎没有落脚之处,就连手里的兵刃都挥舞不开,只怒目圆睁,大喊大叫,用略显笨拙可笑的动作劈砍、捅刺。
利刃入肉声不绝于耳。
惨叫声几乎淹没在了男儿挥洒热情的怒吼之中。
血迅速浸透地面,然后顺着墙面往下流淌,形成一道道可怖的血水挂帘。
城内不断有人往上增援,待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时骇然无比。
城下不断有人进入云梯车,然后奋力攀登,再顺着梯子冲上城头。
从远处看去,平城南城墙上几乎每一个呼吸都有十余人坠落而下,敌我皆有。
而每过一个呼吸,城头上的人数都在增加。
人挤人之下,双方已经没有任何章法了,几乎都在用最原始的本能攻击对手。
两两互相抱着滚落而下的场面比比皆是。
混战之中,也不知道捅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每个人都疯了。
不亲眼所见,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在生死关头迸发出多么巨大的气力。
不亲眼所见,属实难以相信一个老实巴交的田舍夫能如同野兽般用牙齿撕咬敌人。
来不及后悔,无暇恐惧,更无退路。
“杀贼!”又一波人冲了上来。
这是银盔银甲的兵士,他们擅使长枪,但这会个个左手执盾,右手持刀,熟练得像是一开始就练的刀盾之术一般。
生力军的加入让城头局势陡然一变。
战线渐渐往后移动。
原本栽下城头之人现在多顺着马道、台阶往下滚落。
已经五十岁的季收一马当先,拉都拉不住,厚实的木盾用力砸在敌人身上,身体中仿佛有无穷气力一般,将一大群人直接推到了马道上。
小腿上好像被人扎了一刀,这让他愈发愤怒,直接抓起旁边一个火盆,直接盖在了那个扎他之人的脸上。
皮肉焦糊的臭味四散开来,惨叫声惊天动地。季收恍若未闻,直接一脚踹下,敌兵瞬间滚落,炽热的木炭顺风飘扬,淋得正往上冲的敌兵抱头鼠窜。
“嗖!”一箭袭来,正中胸口。
季收无力地跪倒在地。
箭矢为铁甲所阻,入肉不算很深,但他依然感觉浑身的气力在慢慢流逝。
袍泽们从身旁一跃而过,顺着马道,借着冲势直接杀入了贼军人丛之中。
季收倚靠在城墙之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想起了那一年。
胡毋辅之在河中宣读祭文,他在庙中给纤夫们分肉,一眼就看到了曾经的小兄弟赵槐。
或许,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他要走这条路。
但他不后悔,因为此乃正路,也是他们这些低贱人儿唯一的出路。
“哈哈!借尔人头一用,送梁王入洛阳当天子。”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气力,他艰难地站起身,从旁边捡起一杆长枪,跌跌撞撞地冲下了城去。
身形迟缓、步履歪斜,但一往无前。